第102章 对与不对(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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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不为所动。当我认定了事实,便很难改变我的立场。我满是鄙夷地横了他一眼,冷哼道:“下次做戏的时候,换句台词吧。这句太老套了!”

他的脸在微微搐动,腮帮涨得鼓鼓的,愤怒的情绪在他体内汹涌澎湃,他就好像一座随时都会喷发的活火山。这种沉默的对抗,比歇斯底里的吼叫更具震慑。

我不禁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除了那次害他差点淹死的意外事件,我还从来没有这样感觉到害怕过。

可是,如果他问心无愧,他为什么不跟我说明真相?

齐致远似乎看透了我的心理,双唇微翕,缓缓吐出一段话来:“不是我主动去打扰你们的……是你妈妈先找到我的。当时她发现自己得了白血病,并且已经到了晚期,只有不到两个月的命了。她要我在她去世后照顾你……”

“你骗我!”我拼命摇头。母亲跟我说,她只是有点贫血而已,怎么会……怎么会是白血病呢!

“我没有骗你。”他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定然望着我,不带一丝犹豫,“你妈妈之前和家里闹得很僵,你外婆甚至已经公开登报发表启事,宣布同她解除母女关系。你妈妈便以为那份属于她的遗产泡汤了。她惟一担心的,就是她死后你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所以她一定要我来照顾你。至于什么绑架,什么勒索,我根本一无所知。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你已经在警察局,而你妈妈她已经……去世了。”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我木立在窗前,茫然若失,心跳声就像一面小鼓,在胸腔里快速地敲打着,血液在血管内奔腾,神经紧绷,直绷得人太阳穴都突跳个不停。往昔种种,像一部没有经过剪辑的记录片在我脑中翻来覆去地回放。我想起那年在游乐场,他对母亲欲言又止的担心,还有母亲反常的哭泣,和他所言竟是如此地吻合。天哪!我为什么要那样想他?就算要怪,也应该怪江永恒才是啊!而我却偏执地伤害了这个世界上最关心我最疼爱我的人!

窗台到地面的高度,仿佛有种魔力,吸引着人涌起想要一跃而下的冲动。闭上眼,灵魂似已然出窍,浮在半空,飘飘忽忽,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嘲弄地望着这具躯体,似乎在催促:你怎么还不跳啊?

我身子一晃,重心偏离,一个趔趄,险些栽出窗外。

一双大手突然将我抱住,只听到齐致远惊惶失措地喊了声:“小艾……”

我恍然一惊,无力地歪进他的怀里,不停地颤抖着,为着自己刚才一念之差后怕不已。

“傻瓜……你怎么能这么做!”他还在喃喃不绝,用力抚着我的头发,不住地亲吻我的额角,“所有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再去追究了,好吗……”

我又一次错怪了他。

如果说上次赌气开游艇只是为了宣泄不满,这次便是蓄意的伤害了。

我脑子很乱。

为什么一旦涉及到有关他和我母亲的事,我就不由自主地要往最坏的方向去想像呢!是我不够了解他,还是我根本,不够爱他?

不,我爱他,真的爱。也许正因为如此,我便更加不能容忍他的形象会出现一丝瑕疵,哪怕这瑕疵只存在于假设之中。

我倚在他胸膛,紧紧抱着他,断断续续地啜泣着。

“对不起……齐致远……我不该那样说你……我找不到江永恒,我找不到一个能为我妈妈的死负责的人,所以我只能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你身上……其实最错的是我!如果不是我贪玩,就不会闹出后面的祸事了……”

他先是一怔,随即释然,冲我挤出苦涩的笑意:“我明白。想要一个人正视自己的错误是很难的。他们总是想找个借口为自己脱罪,而且,他们要怪的,往往都是身边最亲近的人。能做你心目中最亲近的那个人,唔……我受点委屈也值得了。”

我紧紧抱着他,已是泣不成声:“对不起,是我错了……”

“不过是各人处的立场不同罢了,无谓谁对谁错。”他轻轻抚着我的头,声音依然黯哑。

“那你为什么不一早就告诉我,我妈妈她得的是白血病?”想到母亲横竖都是死,我的心就痛得一阵紧似一阵,痛到窒息。大滴大滴的泪珠从眼睛里缓慢而均匀地流下来,挂满了腮边。

“有什么分别吗?”他掀起眼皮瞥了我一眼,样子很是疲惫,似乎已然厌倦了我这样没完没了的纠缠。但他还是轻轻地拭去了我的泪。

我吸了吸鼻子,小声辩解:“如果我早知道妈妈得了绝症,我一定不会跟江永恒去玩的……那妈妈也不会被车撞到……我也不会一直内疚到现在……”

齐致远长长叹了口气,说:“那又能怎么样……在我看来,用这样的方式和你妈妈道别,比你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人世,你却守在她身旁,无力回天,要人道得多。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妈妈的事不关你的事,是你自己不肯相信我。现在你知道一切了,是时候放下了。”

我垂着眼,不再说话,心绪在渐渐放平,只是仍然止不住地唏嘘不已。

他说得对。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是时候放下了。

那就……试着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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