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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春老山春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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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位于神州东南,山清水秀,人杰地灵。这里宗门林立,卧虎藏龙,还有十大豪阀盘踞。沿被称为“江陵之眼”的青澄湖一路北上,在与天河分支的汇流处,有一座山名为春老山。
万里之外天下修行大会热闹召开之时,诸多江陵势力的人马却在春老山中悄悄展开了一项秘密行动。此番密谋以万兽门牵头,十大豪阀支持,以及众多宗门共同参与。而这一切,都要从春老山的一桩怪事说起。这桩怪事则要从三年前的一个夜晚说起。
三年前的那个晚上,春老山中突然响起一声巨吼,似虎非虎,似豹非豹。这一声兽吼将附近的百姓全部从梦中惊醒,窗外紧接着响起了呜呜风声,门窗吱吱作响。人们都突然感到了一股寒意袭来,明明是阳春三月,屋外却像刮起了寒冬腊月最凛冽的冷风。
百姓们都被吓到了,没人敢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风声一直持续到天亮时分才停止,这一夜后面还不时响起兽吼。等外面天色彻底大明,才有人壮着胆子出门。可他们却发现屋外一片正常,仿佛昨晚的吼声、风声根本没存在过一样。周边几个年轻人结伴上山,在山林深处看到树木大片大片地摧折,地上还多出了许多大坑。有人观察仔细,发现在花草之上竟还有冰霜未化去。
从这一日起,春老山中都会不时响起那奇怪的兽吼。人们从最初的害怕逐渐习以为常,毕竟也没有人受到伤害,都以为是从别的地方跑来了一只野兽。真正的奇怪之处则是春老山此后的异常。同一天地中,山中的季节仿佛与外面错开了。周边的百姓发现,在春老山中,本该有些秋天结的果子在春天成熟了,还有炎炎夏日树木竟被严寒冻死。
有人说在山中看到了一头神兽,三只眼睛,通体雪白,散发着彩光。神兽的说法尚且不知真假,但春老山中却时常能看到一些猛兽的尸体。
这桩怪事越传越远,渐渐就吸引了诸多宗门的注意,到最后十大豪阀也出动了。
众多势力接连探索一年有余,终于在近日有了些眉目。以御兽修行著称的万兽门率先发现端倪,门主吴一元日前就召开了一场江湖大会,也因此有了之前所说的密谋。
如今的春老山已经算是秘密封锁了,外围暗桩密布,修行者来回游曳将入山的人挡在山外。而山中,几位宗门掌门级别的江陵大佬人物亲自领众多高手慢慢摸索着。
此时,这近百人在山中小心翼翼地向深处前行。每一人气息都不弱,都是江陵江湖中排得上号的高手。作为牵头人的吴一元也身在其中。他位于最前方,被另外几位大佬人物围在其中形成保护之势。这位万兽门的掌门人一双眼睛散发着诡异的绿光,气息虽然强大但极其不稳,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突然,一只鹰隼飞过。吴一元右掌生出一团绿色的气,就像毒瘴般凝沉。绿气散开将鹰隼缠绕,这头野兽起初拼命扑腾双翅挣扎了几下,然后渐渐平息安静。鹰隼收翼落在吴一元的手臂上。一人一兽对视,它锐利的双目也散发出同样诡异的绿光。
吴一元振臂,鹰隼瞬间冲天而起,向春老山深处飞去。众高手看见鹰隼那双诡异的绿眼,一刹那感觉是在和吴一元对视。
旁边一名江湖地位同样不低的男子道:“吴掌门的御兽心法真是玄妙了得。”
吴一元道:“区区几只野兽而已,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比不得金兄辽山水龙门的八龙戏水诀。”
十大豪阀之一赵氏参与此次行动的领头人赵逝道:“吴掌门谦虚了,此次对付那头孽畜全靠你的御兽心法。”
吴一元摇了摇头,道:“它是天地灵兽,灵智不在你我之下。御兽心法控制几只野兽还可,但若强行对这头春兽施展,我必遭受强烈反噬,就像前几日那样。”
赵逝道:“吴掌门功劳甚大,辛苦了。既然控制不了,那也没关系,就直接降服回去慢慢磨练。”
旁边一长着络腮胡子,模样五大三粗的壮汉瓮声道:“说的没错。我江陵众多高手聚集于此,拿下这头孽畜还不轻而易举。百来人光是运转真气的威压都能压垮它。”
赵逝笑道:“范兄炎门的烈火真诀刚猛霸道,直来直往,确实很少人能正面相抗。”
吴一元认真道:“我们高手虽多,但也不可小觑那头春兽。此兽乃是上古遗种,血脉悠远,可控制天时,传闻世间同时不超过五头,常年生活在地底不现世,以吞食灵脉为生。这数千年来人间一直不曾听闻过它的踪迹,我门甚至以为此兽已经灭绝了。”
赵逝道:“真没想到这些年春老山的怪事源于一头春兽,探查这么久,幸亏万兽门精于此道找出了原委,不然就错过了。”
吴一元道:“这头春兽应该是来自碧穹森林的血脉,身负大气运,不知为何受伤逃至江陵让我等遇见。此等机缘甚至可以媲美当年李长夜昆吾悟道了。”
赵逝眼中闪过兴奋之色,道:“此兽可控制天时,又身负大气运,于我江陵而言如虎添翼。降服此兽庇护江陵地界,到时江陵又未尝不可与天下诸侯争锋。”
江陵地广,但并非诸侯的领土封地。这里宗门林立,还有数万年前发家的十大豪阀盘踞,诸多势力都抱作一团,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江陵一位老祖曾明说,江陵地界虽广但地利受制,物资虽丰但难育人才,唯有报团取暖方能在天下屹立。
而那个算尽天下的公孙甲却满是不屑,曾言江陵皆是一群宵小,因利而聚因利而散。此话一出,江陵曾派几波人马去找公孙甲算账,但都无功而返。最后只能禁止他进入江陵地界。
突然,吴一元抬手示意众人停下,看着前方的山谷入口双眼绿光诡异渗人。
赵逝神色变得郑重,放低声音问道:“在里面?”
只见吴一元眼中绿光闪烁几次,点了点头。
气氛忽然凝重,周边其他几位领头大佬身形也逐渐紧绷,悄悄打着手势提醒身后众人。
吴一元低声道:“前几日和春兽相遇,我遭反噬重伤。且我御兽之时难以分心战斗,只能劳烦诸位进谷降服它。我会在后方驾驭万兽为你们掩护。”
炎门的那位壮汉道:“这次就不劳烦吴掌门打头阵了,且看我等将这头孽畜降服。”
赵逝微微扭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淡淡道:“我等虽多高手,但吴掌门方才也说这头春兽非同一般,此次战斗必定十分凶险。今日在这里的都是闻名一方的高手,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才有现在的成就,修心不易,吴掌门在后方可要做好牵制。”
吴一元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还请诸位放心。上次相遇虽将春兽打伤,但也让它跑了。这次好不容易再找到,切莫让它再次跑掉,否则这份机缘就流失了。”
赵逝运转真气,周身两道青光环绕,道:“吴掌门也请放心。这次它逃不了了。”
修行高手们相继掠如谷中,如几百道五颜六色的流光划过。待最后一人进谷,吴中元看着谷口嘴角扯起一丝莫名的笑意,配上他两眼诡异的绿光显得格外阴森。
赵逝等人进谷后立刻散布开来,精神力释放将整个山谷笼罩。过了一会儿却一无所获,他皱了皱眉。这么多高手同时释放精神力,可以说能笼罩小半个江陵了,全部集中于一个山谷中,那一丝风吹草动都能察觉清楚。就算那头春兽躲在地下三尺都能察觉,除非它潜入地底深处的灵脉了。
突然,整个山谷一震,众人感觉一股奇异的波动扫过。然后沿山谷边缘十七道光柱升起,呈朝顶之势在上空汇聚,中央一片光幕散开,将整个山谷网罗在内。
天空出现黑压压一片飞鸟,整个谷中都为之一暗。除此之外,在谷外四面八方一群群走兽奔袭而来,如同一片黑潮淹没山林。
天上飞鸟、地上走兽纷纷撞在笼罩山谷的光幕上,瞬间炸成一团血雾散在上面。这些鸟兽无谓死活般前赴后继冲向光幕,无数生命刹那死亡,惨叫不绝于耳,血腥弥漫山林,它们却不闻不见。
饶是谷中这些见惯风雨的修行高手看着这惨烈的一幕也不禁脸色发白。他们平常视这些鸟兽如无物,但眼前无数生命赴死,决绝得让他们心底生寒。
一团团血雾洒在光幕上瞬间融入其中,上面渐渐出现一道道鲜红的线。这些线慢慢延伸交织成网,如同鲜血在光幕上流淌。
每个人不知为何都清晰感受到一股压抑到窒息的气息,竟是有一丝绝望。
有人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叫道:“困兽之阵!”
赵逝猛地转身,只见吴一元站在谷口如一块礁石,走兽奔袭的黑潮在他这分流而过然后合并。
赵逝脸色阴沉,“吴掌门,怎么回事?”
吴一元道:“困兽之阵,入阵之人如同牢笼困兽,最后会在绝望中死去,无一生还。”
辽山水龙门金夭急道:“吴掌门快帮忙破阵。”
“此阵献祭万兽之灵开启,要想破阵,除非圣人在世。再说,”
吴一元顿了顿,牵起一抹笑意,笑得谷中近百高手忽然全身发凉。
“我门倾尽全力方才打造出此阵,为何要破去?”
一语惊人,众人脸色大变。
赵逝握紧了双拳,周身两道青光急速流转,眼神冷得像两把刀子。
“为何?”
吴一元道:“春老山中其实不是什么春兽,而是一头四季兽,在上古之时代替诸神运转人间四季,如同极西之天的烛龙视为昼瞑为夜。它身负大气运不假,但重要的是此兽可吸纳气运,聚水成湖。以万兽门秘法与此兽本命相连,那到时则气运相通,不断壮大,我门岂止拘泥于江陵一地?”
吴一元语气竭力平淡,但依旧难以掩饰说出这番野心的兴奋。
“你万兽门想独占此兽了。”
“混账!”
炎门的壮汉范折怒吼一声,双眼瞪圆,如火焰般的真气在周身升起,极度的高温使空气扭曲可见。他向前轰出一拳,火焰顺着手臂环绕至拳面,一道火柱激射而出,沿途竟只剩一片焦黑的灰烬。这道火柱撞在困兽之阵的结界上,也就是笼罩山谷的光幕,一寸寸变短消散,到最后整个结界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吴一元道:“范兄不必挣扎了,我说了,除非圣人在世,否则凭你们是破不了阵的。今天你们都难逃一死。”
金夭阴声道:“吴一元你如此胆大妄为丧心病狂,就不怕我江陵诸门对你万兽门追杀殆尽万劫不复吗?你这可是在与我整个江陵结下死仇,万兽门往后还能立足天下吗?”
吴一元负手而立,淡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此后连我都生死未知,谁又能想到是我杀了你们?再说,你们差不多就是江陵的中坚力量了,你们一死,你们背后所在的宗派都元气大伤,谁又能纠察出真相?”
赵逝问道:“如果你万兽门能降服这头四季兽,那何必多此一举,冒着风险将我们聚集于此?”
吴一元道:“起初我门中人只探查出这是一头四季兽,不知道它受伤如此重。前几日相遇的那场大战,你们实际已经将它再次重伤了,只不过我最后放走了他。”
赵逝努力平静,道:“原来一切都在你的算计当中,没想到吴掌门魄力如此大。”
“与你们说得也够多了,我要走了。”
吴一元环顾四周,道:“春老山风水好,葬在此你们也不寂寞。再见了,诸位。”
说完,他转身离去。所过之处奔袭的走兽自动分流,一片黑潮中始终留下他周身三尺空白。
身后传来赵逝的声音:“我们合力攻击一点,这么多高手,就不信破不了阵。”
山谷中亮起刺眼的光芒,五颜六色各式真气都有。吴一元忍不住微微侧头,近百高手的看家招式全部显现,每一招都是威力无比,此时合力一处,光芒刺得他眯了眯眼。即使隔着结界,吴一元都能略微感觉到那股不可抵挡的强大威势。若是他直面这恐怖的攻击,一瞬间足以死千百次。
困兽之阵结界上的鲜红血线刹那明亮了,就像是一张鲜红大网罩住了所有人。如此强大的一击却终究还是没能动摇结界丝毫。
吴一元喃喃道:“公孙老贼说我江陵因利而聚因利而散,倒是一语中的。如果以后碰到他,要他为此话后悔。”
他不再回头,长掠而去。
穿过一段幽密曲折的山林后,吴一元来到一个山洞口停下了身形。
阳春三月,但若是仔细观察却能发现洞口石壁及花草上竟覆着冰霜。而且站在洞口,吴一元就能感觉洞内释放出一股威压。这不是因为实力差距而造成的,是传承自上古时代的古老血脉中的天生压胜。
林中有一道黑影闪来,速度极快,只能见到这道黑影忽上忽下,须臾间便来到吴一元面前。
黑影停下来方露出身形,是一只通体黝黑的黑豹。
这只黑豹额间有一个银色的印记,像是闪电,暗含恐怖力量的健壮身体上时不时闪过一丝丝电光。最诡异的是它一双兽眼中同样充满了渗人的绿光。
吴一元道:“给我守住洞口,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黑豹点了点头,灵气爆发出来在周围形成了一个小旋风,身上的电光激烈得劈啪作响。
万兽门修炼御兽心法,既是最擅长控制各种妖兽。修为越高,控制得妖兽则越强。吴一元唤来把守的这只黑豹便不一般,有雷电之力,速度极快。当初也是费了他很大心血才收服。
吴一元转身进入山洞,满眼绿光消散恢复正常。
洞中趴着一只异兽,狮身龙首,身披白色鳞甲,如同玉石般纯洁耀眼。它颈部及四蹄生有七彩长毛,显得十分神圣。此兽的额间正中还有一道裂缝。
这就是四季兽。
吴一元只是远远看着,恍若见到此兽周身有一圈圈光轮,不同于修行者后天修来的各式光芒,就像是神明下世自带的神圣荣光。
只是这头四季兽身上有着几道狰狞的伤口,鲜血涌出将它雪白的鳞甲和七彩毛发染得通红。
吴一元小心翼翼地靠近,四季兽只是趴在那里抬起一双深邃而淡漠的兽眼看着他。
突然,它低沉地吼叫一声,七彩鬃毛飘扬起来,旁边还泛起风、水、火、土等波纹。山洞中气温陡降,顷刻间布满风雪。一片片雪凝结成冰晶,然后如刀子般激射向吴一元。
吴一元运转真气流散体外形成一道屏障,洞中一时叮叮作响
他顶着风雪再上前几步,然后从怀中取出一颗珠子托在掌心。这颗珠子呈紫黑色,上面有一条条鲜红如血的线交织成网。
吴一元将珠子一抛,只见它定在半空散发着神秘的幽光。满洞风雪瞬间被吸入其中消失不见。珠子的幽光接着散在四季兽身上,那些奇异的波纹也消失了,七彩鬃毛垂下。
吴一元笑道:“那边是一座困兽之阵,这里也是一座困兽之阵。”
他双手掐诀,珠子飞到四季兽上空撒下幽光将它全部笼罩。
这头传言上古之时代替诸神运转人间四季的神兽无力地耷拉下脑袋,收了收四肢,尽力蜷缩。
吴一元难以掩饰兴奋,“上古的血脉应该更加野性难训,怎么就放弃抵抗了?”
一举阵杀江陵近百高手,相当于与所有门派同时结下死仇,这疯狂之举甚至万兽门中都有很多人反对,实在太过丧心病狂胆大妄为了。但吴一元一锤定音,今日偏偏要做出这等壮举。今日过后,江陵当以万兽门为首,再无什么豪阀盘踞、宗门林立的群峰竞秀景象了。
此刻,他甚至酣畅得想要放声狂笑。
吴一元加快掐诀,“等日后一定要去碧穹森林走一趟,没想到你这等神兽都有,不知里面还藏着…”
他话说到半截突然戛然而止,一束诡异青光悄无声息地以电光之势刺入他天灵盖将他重创。吴一元竭力流转真气维持最后一丝生命。他艰难转身,后面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小姑娘。
他不敢置信,刚才还想着雄图霸业即将展开,却顷刻间要命赴黄泉。这女子修为明明不比自己高,甚至如此年轻,怎么就突然杀了自己。
吴一元最后艰难开口,无声询问:“你是谁?”
这是当代万兽门掌门最后一句话了。小姑娘并不打算回答他,屈指一弹,吴一元心口被一道快到看不清的锋芒贯穿,心脏破碎,彻底死绝。
他方才阵杀近百高手,不过盏茶功夫又被一个不知之人反杀,立而不倒,死不瞑目。
小姑娘走上前伸出手托住已是无主之物的珠子。
四季兽重新抬起头看着这个年龄与它漫长生命而言如同婴孩的人类姑娘。一人一兽瞪着清亮的眼睛相望对视。
小姑娘神思飘扬,眼中渐渐泛出一些莫名的情绪。
她将珠子收入怀中,走上前蹲下,揉着四季兽七彩的鬃毛。而这头灵兽竟没丝毫排斥。
小姑娘道:“我去帮你杀了他们。”
说完,她起身离开。刺入吴一元头顶的是一根翠绿的竹竿,倒飞而出回到小姑娘的手中。吴一元怎么都不会想到夺了他性命的是一根普通的竹竿。
路过吴一元时,小姑娘面无表情一记手刀削下他的头颅,鲜血溅了她满脸满身。
等小姑娘离开山洞再回来已经过了一天。
再回来时,她浑身浴血,瘸着一条腿。左手还牵着一根草绳,草绳绑着一串头颅拖在地上。
这一日,江陵发生千百年来未有之震动。参与春老山密谋的人马全军覆没,无一生还。那些高手是江陵真正的中坚力量,再要成长起这样一批战力就要耗费漫长岁月和庞大物资,但这还不一定能培育成,整个江陵都元气大伤。事后江陵发疯般想要找出真相,他们不会想到这一切中有一半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干的。
而此时,这个小姑娘正将她割下的头颅推起来,在四季兽身前推成了一座小型京观。
做完这些,她一屁股坐在四季兽旁边,撕下一段衣布包裹腿上狰狞的伤口。虽然她已经用真气止住了血流,但大概是为了以示对这道伤口的重视,她还是包扎一下。
小姑娘全程都是面无表情。等她包扎好,对四季兽道:“江陵是待不下去了,以后你跟我混吧。”
语气自然而然、理所当然,但四季兽缩了缩身子将自己更加蜷缩成一团,然后摇了摇神武的兽头。
小姑娘惋惜地叹了口气,仿佛是在说我罩你都不答应真是你天大的损失。她看着四季兽的鬃毛,突然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揉得乱七八糟。四季兽低吼了几声,以示不满。但小姑娘不管,继续揉,后来干脆两只手一起揉。四季兽那眼神仿佛有几分无可奈何。
过了一会儿,小姑娘停下来拿起她那根竹竿,杀了那么多人依旧翠绿挺直。可能没谁想得到,是一根小竹竿夺了这么多高手的性命。在整个江陵很少有人能躲过这根竹竿,前不久在天藏城,那个穿白衣服的家伙倒是躲过去了。
四季兽跟着好奇地打量起这根小小竹竿。
小姑娘伸出食指轻轻叩击在竹竿上,每叩一下就有一个清脆的音调响起,然后这些音调连接成一段不知名的旋律。
四季兽听得怔怔如神。
末了,它低吼一声,吼声中竟有几分不舍遗憾的情愫。
小姑娘不解,只见这头灵兽额间那道裂缝睁开,竟是深邃浩瀚的第三只眼。这第三只眼中有点点闪亮,仿佛满天星辰,又有一丝金光流转。小姑娘看见第三只眼,不自觉沉浸其中。
四季兽再次吼了一声,只是这一声充满威严。额间神秘的竖眼射出一道金光将小姑娘笼罩,不过旋即就消失。第三只眼重新闭合,四季兽难掩疲态地耷拉下脑袋,看上去更加萎靡了。
小姑娘不知道,从这一刻起,一股虚无而又玄妙的气机加在了她身上。
四季兽回头,然后枕在自己的前肢上,呜咽一声再没动静。
小姑娘一愣,上前查探,发现它竟死了。它的伤势比表面看起来更加严重,原来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她再次默默坐在它的身边,拿起那根竹竿,又叩了一段旋律。
一曲终了,小姑娘感觉有些不对劲,四季兽好像在看着自己的腹部。她不解,上前翻开四季兽的身体,发现它一直隐藏的腹部微微隆起。小姑娘再次一愣。
她又探查一番,才知道这竟是一头即将待产的母兽。原来它一直趴着蜷缩是为了保护腹中的幼子。
小姑娘出去取回一些清水,然后划开四季兽的腹部,忙碌大半天成功为它接生下一头幼崽。
小姑娘将粉绒绒的幼崽小心翼翼地捧在自己怀里,虽然它还比较孱弱,但好在生命迹象稳定。此时小兽还闭着眼睛。
天地之间,如四季兽这样传承自上古时代的血脉往往很难驯服,像万兽门的御兽心法这类专门控制兽类的终究是少数,而且随着异兽实力的增强和血统逐渐高贵,这类法门通常还会受到掣肘失效。但这类异兽往往都有一个特性,那便是在出生之时会将睁眼看到的第一个生命当做自己的母兽。如此培养一头天地灵兽是最忠诚的方法。但这类机缘千年难遇,实在罕有。
小姑娘轻轻抚摸着怀中的幼兽,它动了动眼皮,即将睁眼。今日这等世间难有一桩的机缘出现了。
最后时刻,小姑娘面无表情地扭过幼兽的头,朝向母兽。它又动了动眼皮,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见趴在地上浑身染血已经死去的母兽,这头刚刚降世的小四季兽眨巴了下水灵的大眼,有些茫然。
这一日,春老山花草树木一夜之间枯萎凋零。
这一年,江陵春去秋来,只有两季。
春去极早,秋季极长。
——————
天下修行大会一处比武台上,有一青衫少年再次赢下了一场比试。台下喝彩连连。至今为止,他已经连胜了二十一场。不管对手是江湖新秀还是前辈名宿,他都是一路高歌猛进。
年轻人傲然而立,背脊挺直。在万众瞩目下,他倒持手中刀,向高楼之上那袭白衣抱拳朗声道:“晚辈柯非仙,请与白衣战仙一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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