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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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用来献祭的石室四四方方,上下左右前后六面铅灰色的墙壁上都饰有镂空花纹,正中央设有一张祭台般的长桌,桌上盖着块紫色的绸布,绸布四角缀有黄色流苏,绸布上依稀绣有与墙上花纹一致的图案。献祭室里一股血腥味,周白清在这股味道的刺激下清醒了不少,此时艳阳天也醒了过来,他们被蓝眼少年拴在一根立柱两侧,蓝眼少年将献祭室的门关上后就离开了。周白清盯着献祭室唯一的出入口说:“你喊一喊你师父试试?”

艳阳天道:“我是诚心诚意来当祭品的,我叫他出来干吗?”

兴许是因为没法看到艳阳天说话时的表情,他语气再怎么咄咄逼人,周白清也不生气了,他静静地靠在立柱上,被反绑到身后的双手摸到冰凉的立柱,这股深入骨髓的寒意恰到好处的为他的情绪降了温,他叹气,说道:“我们好好谈谈。”

艳阳天用无声拒绝,周白清说话的声音轻柔了不少:“你脾气不好,我脾气也不好,脾气上来的时候什么都听不进去,我会尽量控制情绪,我觉得我们一定得好好谈谈。”

艳阳天还是不出声,周白清便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害你师弟入魔,还亲手杀死了他,你剩下的这些日子就特别没意思?”

艳阳天这下反应倒快,立即回道:“笑话,怎么没意思?我要觉得没意思,我自杀不就行了,你少自作聪明,胡乱猜测。”

“阴阳蛊没解,你不会自杀,你自杀,我会死。”

“是啊,你早就和我说了你还不想死,我就做件好事,不自杀,你看我一向都有成人之美的习惯,这是人的美德,狗学不来。”

周白清道:“你不用刺激我,我这次肯定不会和你生气,我再和你生气,我们永远都谈不成。你幼稚,我干吗跟着你幼稚?”

艳阳天道:“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你愿意留在傅珍珠身边让她和荒族族长用你当祭品,是不是想让她解了我的阳蛊?”

“没想过。”

“她取我阳蛊的时候我要是死了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艳阳天哼笑:“我想这个干吗,你死你的,我活我的,你孤儿一个没人会为你伤心为你哭,你不用想那么多身后事。”

周白清道:“是,我是孤儿,我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可我有朋友,许多朋友,你呢?你死了之后呢?你也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师弟,没有徒弟,你连朋友都没有!”

艳阳天朗声笑:“刚才是谁说不生气不幼稚的?”

周白清道:“我不是在说气话!艳阳天,从知道袁苍山才是真凶的那一刻,我就没有原谅过我自己,我不会原谅我自己的冲动,也不会原谅你的心慈手软。我想到你对袁苍山的竭力维护,就觉得你这个人讨厌的不得了,你这样一个人……顽固不化,倨傲冷漠,什么坏毛病都有了,你教我练拳时打我骂我,打得太厉害,学校里老师看到我都觉得我可怜,带我去医院看医生。可我从来都不恨你,我只是怕你,觉得你很恐怖,很凶,脾气很大,别说取悦你逗你高兴了,你这个人就连端茶给你喝,你也要看心情数落几句,我怕你,畏惧……怕到我一直做被人丢在路边的梦,梦到最后你都会出现,你撑着一把伞低头看我,我就哭了。

“你不要死,我不会让你死,你是有错,错在你被爱蒙蔽了双眼,可我不会看着你自暴自弃折磨自己,我不会让你成为活祭品……”

艳阳天沉默,周白清已经习惯了他这种不合时宜地沉默,他知道他什么都不会说,他的表达欲也像是中了毒,在他身体里挣扎着,苟延残喘,周白清甚至能预见未来的某一天,艳阳天再不说话,他没有哑,只是不说话,沉默应对所有人,所有事。他看着你,永远都只是看着。

周白清不确定艳阳天有没有听明白他的话,他正费劲想着该怎么进一步解释时,献祭室那扇石门上嵌着的金属圆盘却兀自转动了起来。周白清听到了齿轮转动的声音,他想起先前蓝眼少年离开时这个圆盘也旋转启动过——难道它是石门上的门锁?那对双胞胎回来了?

可没有人推开石门,没有人进来,一阵停顿后,更巨大的齿轮转动声应运而起,周白清有种不详的预感,他牢牢抓住了立柱,但是他手上无力,无论脑袋里怎么想使劲,双手依旧只是贴在立柱上,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就在这时,周白清的手背一凉,艳阳天抓住了他的手!

“不要乱动。”艳阳天说道,他声音不低,可齿轮转动声更大,几乎盖过他的声音,伴随着这轰隆的巨响,整间石室都像门上的圆盘一样顺时针转动了起来!周白清紧靠在立柱上,艳阳天将他抓紧,固定在地面上的立柱不断倾斜,转过了个九十度角后又停下了,因为墙壁地面和天花板上雕花图案全都一模一样的关系,周白清眼前看到的依旧是一副精细的镂空雕花石壁。

“怎么回事?”周白清问道。

“我这里变成透明的了。”艳阳天说道,“你那里呢?”

“什么叫你那里变透明了??”周白清扭头去看,用眼角的余光勉强瞥到艳阳天所面对的那面墙壁竟成了块透明玻璃,一眼就能望到玻璃下的三个人——类族族长与他的那对双胞胎弟弟!这玻璃墙面似乎是他们三人所处房间的天花板。周白清正惊讶于这石室和宝藏内部的奇妙构造,忽听艳阳天轻啧了声,再朝他身下的玻璃墙面看去,不知什么时候类族族长已经脱了个精光,他那两个弟弟,一个手里握着条长鞭,一个正在往类族族长脖子上系一个铁链圈。

周白清眨眨眼,只听那蓝眼少年的声音从玻璃下传来,他道:“族长哥哥真是让人太失望了,一个壁牢都搞不定,还要我们出面,族长哥哥你说是不是要好好惩罚你?”

类族族长跪在地上,低声下气地说:“是我没用,但是活祭要紧……惩罚的事能不能以后再……”

他说到这里,脖子上的链圈被人扯了下,绿眼少年的声音响起,周白清现在可以确定那个头顶漆黑,站在类族族长面前拉着连在项圈上的铁链的就是绿眼少年了。他道:“族长哥哥不要着急,活祭被我们锁在了献祭室里,我们啊,先惩罚了你再去也不迟,再说了,要是不及时惩罚族长哥哥,族长哥哥怎么能记住自己犯了什么错呢?”

蓝眼少年道:“对对对!上次啊族长哥哥还在外人面前对我们凶巴巴的,赶我们走,那一次就是惩罚晚了,族长哥哥隔天就又当着别人的面凶我们呢。”

“等等……他们好像看不到我们?”周白清忽然问道。

艳阳天点了点头:“好像也听不到。”

“奇了怪了。”周白清移开了视线,玻璃下类族族长还在跪着求饶,说的话越来越离谱,到后来他用土话和那两个类族少年说话,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绷成了一条线,随即又放松下来,不顾左右,发出了媚浪的呻yín。鞭子抽打的声音与类族族长急切索求的声音此起彼伏,周白清光是听都觉得羞臊,他和艳阳天都不做声,反而显得玻璃下方那三人交欢的声音更响了,到后来什么声音都停下了,只有喘息声和肉tǐ碰撞的声音交相响起,类族族长的呻yín像猫,想到初次见他时他温文尔雅的举止,周白清嘀咕了句:“真是没想到……”

艳阳天咳了两声,石室竟又缓缓转动起来,周白清已经做好了脑袋砸到地上去的准备,可原本顺时针转动的石室却在倾斜了十度左右后又往逆时针转去!艳阳天和周白清回到了原位,那玻璃墙面也消失不见,转动停下后石室的门就被打开,外面冲进来一个黝黑的光头大汉。

大汉见到周白清和艳阳天,狂笑道:“哈哈哈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好我及时赶到!!”

“荒族族长!”周白清大喊,那荒族族长箭步冲到立柱前,一把割开绑住周白清和艳阳天的草绳,抓起艳阳天就将他拖往那张铺有紫色绸缎的长桌。

“今晚就是月圆之夜!是时候了!!”荒族族长大笑,一把掀开紫色绸缎,那缎子下的长桌平淡无奇,唯有桌面上一枚锥形的凸起让人胆寒。周白清喊住荒族族长,道:“等等!!”

荒族族长扭头看他,将艳阳天赶上长桌,指着那锥形凸起说:“对准心口!”

艳阳天点了点头,正要躺下,周白清又是一声:“等等!!其实我也中了长生蛊!!我愿意先替你开门!”

荒族族长道:“你中了他也中了,用谁都是一样!!”

周白清道:“不一样!!他的血有毒!你要是不小心沾到了会死的!!”

荒族族长一愣,道:“小子你唬我呢??血里有毒?怎么可能!”

周白清道:“我没骗你!!况且我也中了长生蛊,你也说了用我开门还是用他开门不都一样吗??!”

艳阳天道:“可笑!血里有毒怎么可能!你不要听他的,我这就给你开门。”

荒族族长却一把拉住了他,周白清又道:“是他在骗你!!他是傅珍珠那个女人养的毒人!!那个女人想害你!用他的毒血害你!想私吞财宝!!!”

荒族族长打量艳阳天的眼神狐疑了起来,艳阳天瞪了周白清一眼,忙要用心口去撞那个锥形凸起,不料荒族族长一掌拍开他,拉过周白清,道:“好!就用你小子试试!不行再换!”

艳阳天摔在地上,撞到了脑袋,一时间有些头晕,视力跟着有些模糊,隐隐约约就看到周白清被荒族族长抓着按在了长桌上。周白清惨叫一声,艳阳天猛地清醒了过来,他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冲到长桌边,一拳打开了荒族族长,他这一拳使出了十分力,虽是将荒族族长打进了墙壁,可他自己体力不支,嘴里喷出口鲜血,扶着长桌坐到了地上。周白清的血已经顺着桌面淌下,沿着桌面上的凹槽向地面的雕花图案流去,艳阳天强撑着站起来,揽住周白清肩膀想抱他起来,周白清疼得龇牙咧嘴,对艳阳天道:“扎进去是死,拔出来也是死,你身体里还有长生蛊,就算我这个种阳蛊的死了,你应该还能撑一会儿,你要找到傅医生……”

艳阳天看着他,浑身都在发抖:“你为什么非要管我的事??”

周白清脸色惨白,嘴唇已经失去血色,他笑了下,道:“我刚才和你说了那么多,就是想告诉你,你要是死了,我会难过,会哭,那我要是死了……我对你做了那么多不好的事,师父……你愿意为我掉一滴眼泪么?我要求好像有点多……但是一滴就够了……”

艳阳天摸着周白清的头发,他闭上眼睛,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等我死后再哭吧,师父……我这辈子是做不成你师弟了,没法让你对我笑得那么开心……但是我就想看你对我笑一笑……你对我笑一下吧,随便笑一笑就好,那天我在街上遇到你,你在伞下面,我一直想不起你那时的表情,现在想一想,你好像是在对我笑……”

艳阳天抱紧他,周白清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艳阳天对他说安慰的话,他道:“做我师弟没什么好的,你就做我徒弟吧,我喜欢有人给我当徒弟……”

周白清的血已经灌满了地上的镂空凹陷,纵是他听到艳阳天的话后还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他也没力气了。他久久地看着艳阳天,嘴唇上下翻动,艳阳天读出他这段唇语,他是在说:“好好活下去……”

艳阳天握住了周白清的手,他想周白清是真的傻,大好青春不去挥霍,却偏偏要为了他这么个废人葬送在这里。艳阳天想笑一笑,笑周白清的傻,可他的嘴角不听使唤,怎么都扬不起来,艳阳天低下头,说了句:“傻徒弟……我收了个什么傻徒弟啊……”

他话音才落,一声中气十足,有别与他的“傻徒弟”在石室中响起。艳阳天抬头看去,原是一手提着个酒壶的疯王摇摇晃晃从外面走进来,他眯着眼睛指着艳阳天喊了句:“哈,哈,哈,哈,哈,本王的傻徒弟在这里呢!!诶,刚才本王不是来开过门吗?哦对对对,半路又找那独眼龙去了!好徒弟,来来来,本王将你们介绍给本王才认识的朋友……诶人呢?我说,傻徒弟你哭什么?

“哎呦,这不是傻徒弟的笨徒弟么?!”

艳阳天看到疯王,仿佛是看到了获救的希望,奈何他喉咙里堵着腥甜的血,想开口说什么,一大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疯王见了,扔下酒壶,飞身就到了祭台边,他大笑着拉起艳阳天,道:“十多年没见,见到我就哭哭啼啼,口吐鲜血,成何体统!”

艳阳天抓紧疯王手腕,哀声道:“……救他……”

疯王打了个臭气熏天的酒嗝,道:“救他?先救你再说!”

艳阳天眼神一滞,待他回过神来时疯王已经嘴对着他的嘴亲住了他,艳阳天挣扎不能,头晕目眩,无端端一股寒风吹进了他身体里。四周冷得可怕,他整个人仿佛浸入冰水中,不停打颤,而埋藏在他体内的阴蛊却在这冰寒中骚动起来,它似乎是被冻醒了,冻怕了,艳阳天感觉它在自己肚子里乱飞一气,但很快它就找到了躲避严寒的出路,它不断向上飞,翅膀搔刮着艳阳天的五脏六腑,好在寒冷镇住了这股痛痒。艳阳天的鼻子被疯王堵住,嘴巴又被他封得死死的,就在他快要窒息的紧要关头,疯王推开了他,疯狂大笑起来,道:“为师还得多谢傻徒弟给我带小虫来吃啦!哈,哈,哈,哈,吃了延年益寿,延年益寿啊!”

艳阳天靠在祭台边猛擦嘴,喘着粗气说:“来路不明的虫子……你也吃……你也不怕……吃出毛病……”

疯王舔舔嘴唇,道:“徒弟身上的虫子哪有不吃的道理,本王刚才给你度了点内力,你赶紧运运气,自己恢复恢复。”

艳阳天扭过头暗自运气,平复了呼吸,疯王度来的那股冰寒内力让他周身舒坦了不少,他转头再看那疯王,疯王竟将死过去一般的周白清从祭台上硬拉了起来!周白清左面后背血红一片,胸前一个大口子还在不停往外淌血。艳阳天着急地伸手去捂这个伤口,反被疯王嫌弃了,疯王一把推开他,道:“这儿用不着你!你去外面把我一个朋友找进来!”

艳阳天知道疯王脾气,只得缩回手,看了周白清一眼,狠下心来转头往石室外走。说来也巧,艳阳天一走出去就遇到了个虎背熊腰的独眼大汉,那大汉右眼戴着个皮眼罩,看到浑身是血的艳阳天,抓住他肩膀就问:“那小子得逞了?”

艳阳天翻翻白眼,带着他往里走,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不过要是你也是来等宝藏开门的,谁都没有得逞。”

独眼大汉心猿意马,听到一半就跑开了,他直朝着晕倒的荒族族长跑去,艳阳天看疯王把周白清抱到了地上,着急过去问道:“他怎么样了?”

疯王摸摸肚子,捏了下艳阳天的脸,说:“乖徒弟,本王的本事你还不放心?分了他一点我这百来年的命,还有那小虫子啊我也吃咯,好吃,好吃,哈,哈,哈,哈。”

艳阳天探了下周白清的鼻息,不怎么高兴地看着疯王说:“你救了我们,谢谢你,不过你别再动手动脚了……”

疯王一伸手,强拉过艳阳天又亲了他额头一下,道:“本王亲本王的徒弟,算什么动手动脚?”

“懒得和你说,那人是你朋友?什么来头?”艳阳天抹了把脸,抱着周白清挪远了些,疯王回头看了看将荒族族长一把扛到肩上去的独眼男,道:“来头?我不知道,他说来找个大光头,我就带他来了呗。”

两人正说到这,外面慌慌张张又跑进来三个人,艳阳天看到那三个人,不由想起刚才他们方才的荒唐行径,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疯王蹲在地上拱拱他:“好徒弟,你害什么臊?他们你情我愿的事,你还替他们脸红啊?我去藏酒室拿酒时路过可也看到了,哈,哈,哈,那可是相当精彩。”

“你这个人话怎么这么多?”艳阳天烦疯王,扶起周白清道,“我要带他出去,这些人你应付。”

疯王笑呵呵拉住他,道:“你就这么对你师父说话?”

“取阴蛊你就非得从我嘴里取?”

“我帮你忙,收点费用还不应该?”

“你看看你说出来的话像为人师父说出来的话吗?!”

艳阳天和疯王争执起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到兴头上,忽然一道黑影急窜到两人中间,疯王眉毛一挑,抬手便死死抓住了那道黑影,斜眼道:“本王和本王徒弟说话,哪个白痴打来的鞭子??”

“废话少说!留下那个活祭!”说话的正是方才冲进来的绿眼少年,而跟在他身边的蓝眼少年和类族族长也不由分说地加入了战局。疯王将艳阳天护在身后,绿眼少年使鞭,蓝眼少年用铁链,类族族长使一手路数古怪的软骨功,双手双脚像鞭又像链,倒让艳阳天开了眼界。

三人激战正酣,有人在艳阳天耳边问道:“哥们儿,你和那个白头发的是一路的?”

艳阳天回身看了眼问他话的独眼大汉,点了点头,那大汉又道:“那几个怪人要抓你?”

艳阳天道:“他们要抓我当祭品,要我的血。”

大汉放下了肩上的荒族族长,道:“我信你,那还有劳兄弟替我看着这个人了,我去帮一帮白头发的!”

艳阳天奇道:“你要帮他?”

大汉道:“我能找到这个光头幸亏有白头发的帮忙,我找了他整整十年,刚才一路跟着他跟到片墓地后头就跟丢了,要不是白头发的给我带路……”

“他没管你要钱?”

“哈哈,我给了他我身上最后一瓶酒!他后来还了我一屋子的酒!”

艳阳天这才将独眼大汉全身上下看了个遍,这大汉身高足有两米,一张国字脸看上去十分苍老,独眼里布满血丝,看上去已经非常疲累。

“冒昧问一句,你找这个光头干什么?”

大汉道:“不瞒你说,这个光头其实不是你们认为的那个人。”

“什么意思?”

大汉拉起荒族族长的头发让艳阳天看:“你瞧这里的痕迹,他是易了容的!我想他易容成这个样子,一定是为了寻找这里的宝藏!这人原名赵光,十年前有一家十口惨死在他手上,我找了他整整十年,就是要带他回去还人命债的!”

“你是警察?”

“不是。”

“那……你是那一家十口的亲人好友?”

“也不是。”

艳阳天没再问下去,他向独眼大汉拱手,行了个礼,恭敬道:“我可以替你看着他,不过我想那白头发的已经不需要你帮忙了。”

独眼大汉朝疯王看去,疯王似是已对类族三人的攻势感到厌倦,他一弹指,一股无形的气流击中了绿眼少年右手手腕,绿眼少年惨叫一声,右手当即变了形。可他还没放弃,吆喝一声,喊来蓝眼少年和类族族长,将疯王包围。

疯王不屑道:“我就说你们这两族人就没个有趣的,要不然我怎么会自愿被关十多年?你们这些无趣之人,光是让我看到,我就觉得烦心!”

言罢,他长发一甩,万千烦恼丝化作数万把利剑在空中扫过,类族三人措手难防,待疯王发丝垂落,那类族三人从上到下已经没一处好肉,浑身都是血口子。

独眼大汉看得目瞪口呆,扛起光头道:“看来你说得没错,他确实不需要我帮忙,那我就先走了!”

艳阳天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独眼大汉扛起那冒牌荒族族长与疯王也道别后,便飞奔出了石室。

艳阳天看胜负已分,想带周白清离开,可疯王的疯劲又上来,一挥袖道:“我说你们三个,为了本王的宝藏费尽心机,差点伤了本王的好徒弟,不过嘛,本王宅心仁厚,看你们也挺可怜,这样吧,就让你们在死前见识见识本王的宝藏好了!哈,哈,哈,哈。”

艳阳天拦不住他,眼睁睁看着石室的门合上,石门上的金属圆盘在疯王的隔空操纵下顺时针转动起来。艳阳天忙抓住身边的立柱,疯王哈哈大笑着伸手揽住他和周白清,随着开始倾斜旋转的石室上蹿下跳。艳阳天心里将疯王翻来覆去骂了无数遍,那三个倒在地上被甩来甩去,砸上砸下的类族人更直接,哭爹喊娘,破口大骂,周白清流在雕花凹槽里的血全数泼到了他们脸上,看得疯王直乐。

疯王玩得高兴,待到艳阳天刚才看到的那块透明玻璃旋转到了他头顶,金属圆盘终于静止不动了。疯王将艳阳天和周白清放下,他打了个响指,艳阳天仰头看,那四方形的玻璃向两边移开,而玻璃天花板后竟还有片凸起的拱形玻璃,这片拱顶也慢慢向两边打开,疯王高声宣布:“门开啦!!”

三个血肉模糊的类族人忍痛睁开了眼睛,他们显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艳阳天也是,疯王道:“这可是本王走遍大江南北所能找到的最好的一片星空啦!!你们看天上有红宝石,蓝宝石,黄宝石还有钻石!哈,哈,哈,哈,哈,哈,这是本王珍藏的无上至宝!凡夫俗子们,你们且看个够!看个尽兴吧!哈,哈,哈,哈,竟然真的会有人听信用血开门的谣言,哈,哈,哈。”

疯王沙哑的笑声直达夜空,艳阳天不由跟着笑了,他越笑越大声,听上去竟和疯王一样疯。周白清在他的笑声中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他眼帘的竟是一片星空。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星空,浩瀚、广阔、群星闪耀却又仿佛触手可及。一条铺满钻石般星辰的银河自天边倒挂,宛如一道长瀑,一帘旧梦。这梦的背景是仿若宝蓝色天鹅绒的夜,红色,黄色,白色的宝石散落其间,它又像是帝王的长袍,隆重而盛大,它该被妥善保管,存放在最隐蔽的洞穴深处,它该成为一片不为人知的宝藏,这样的一片星空它有权力成为所有人竞相追逐的秘宝。

疯王还在笑,笑声逐渐变了调,他跳到了宝藏外面,一跃到了树上,他伸手,采摘了一颗白色的明星将它放入囊中,又往更高更远的地方跑去,追逐起更明亮耀眼的宝石。

周白清的手指碰到了艳阳天的手背,艳阳天低头看他,看到他醒了,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说:“今晚的夜空很漂亮。”

周白清点头,他靠在艳阳天怀里看星星,闪烁的光芒太过耀眼,那些丑陋的贪欲只能躲在角落暗自啜泣,而疯王的笑声渐远,眉山的静谧降临到石室中,神秘且安详的气氛将他们笼罩。一种深深的渺小感涌上周白清心头,所有人不过是沧海中的一粟,世间的一粒微尘,但当他看向艳阳天,他看到的不是一粒沙,一抹尘,他看到他仰着头,嘴边带着微笑,惬意地享受着星空下片刻的宁静。他的头发漆黑,黑得像明亮的黑曜石。

“艳阳天……”周白清低低呼唤他,艳阳天没有看他,还是微笑着。周白清抱住他,他想时间就此暂停,他不要从前以后,就只要此时此刻。

外面吹进的风却还未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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