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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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春分,玄鸟先行

转眼间,艳阳天在刘家祠堂待了也有十几天了,他日子记得不怎么清楚,起先还会在墙上刻划正字,后来他手指没法动了,脑子也转得愈发地慢,连声带都渐渐闭合,说不出一个字,唯剩双眼睛还算灵活,能看看左右上下。他吃喝全靠祠堂里那位黑衣人照顾,刘老板四天前来看过他,找他说话,艳阳天不理不睬,他还生气,那黑衣人就解释说艳阳天身体已经丧失知觉,肉tǐ已死,唯有魂魄还留存一二。刘斩风听了十分高兴,说他这是毒性发作反应出来的毛病。那天之后,刘斩风就再没出现,过了两天,送饭送菜的人也不来了,还是那黑衣人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几个馒头塞给艳阳天吃了点。又是一天过去,到了今天此刻,每日准时出现去拉艳阳天洗漱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那黑衣人等了许久都见不着人,站在门旁皱紧了眉头不知在想什么。他瞅瞅门外,又看看艳阳天,艳阳天终日不见阳光,人白得可怕,皮肤几近透明,头发却长得迅速,不过十几天,才过耳际的头发便长到了肩膀。他浑身僵硬地坐在那里,神色自然,纹丝不动,仿佛一尊白玉雕塑,没有活人气,放在死物里倒能谈得上温润动人,特别是双眼睛,灵气逼人,阴冷异常,看得人寒毛直竖。

黑衣人收起了眼神,他又往门外巴望了眼,这一眼不知看到了什么,他一个箭步过来,拦腰横抱起艳阳天,三两下上了房梁,一手按住他嘴,一脚圈住他腰,将他扣在自己身前,两人前胸贴后背紧靠着躲进了屋顶下的黑影之中。约莫十分多钟过去,祠堂大门被人一脚踹开,艳阳天往下看去,只看到一群红衣人骂骂咧咧闯进祠堂,这十来个人各个一手火把,一手砍刀,刀刃上还都淌着鲜血。其中一人吆喝道:“兄弟们!刘斩风个杀千刀的想上位,弄死了我们懿老爷,今天就让他祖宗十八代好好尝尝我们西区阎王火的滋味!!”

众人一阵应和,有人突然问:“文哥,我们好不容易杀上东区,不如在这等刘斩风回来,砍下他狗头给懿老爷祭天,弟兄们看怎么样?”

有人喊好,有人就道:“等他个养的就不必了,他去了云城喝茶,没有三四天不会回来,要不然你以为怎么这么容易就能让我们杀上来??他那些个好手全都跟他去了云城!呵,他想跑去云城避风头,以为我们拿他没辙,我们现在烧了这祠堂,看他回来脸色是红还是白!”

艳阳天想回头看看那黑衣人的表情,那黑衣人似是觉察出他心绪有变,将他揽得更紧,小声在他耳边说:“再看看。”

那房梁下的红衣莽夫说干就干,一人扯下腰带上的水壶,往地上狂洒,汽油味在祠堂里乱窜,一壶汽油洒完,那群红衣人齐齐扔掉了手里的火把,火势迅速蔓延,一道火苗窜上房梁,黑衣人抓紧了艳阳天,听得下面人喊道:“走!今天就让咱们阎王火烧遍东区!”

那一群十人摔门而出,祠堂里的火越烧越旺,那黑衣人没再犹豫,抱起艳阳天飞身撞开屋顶天窗,跑到了屋外。艳阳天双眼被他大手蒙住,只听到耳边风声飒飒,身旁似有乌鸦同行,凄厉啼鸣声不断,偶有几丝细雨拍来,打在脸上手上也不觉得疼,反倒更衬出春天的情意。但那死亡的气息却未曾在绵绵春雨中消褪,血味、汗味、消毒水洒在伤口上的腐化味,银针刺入血肉勾连皮肤的灼烧味搅合在了一起,光是闻到一缕就能让人胃里翻江倒海,更别提它们一波又一波没完没了地袭来了。

这就是隆城的味道,弥漫在城市的上空。它像是一只怪爪,有千万只分支,抓着每一个在隆城行走的人,乐此不疲,孜孜不倦地将这些人染上与它相同的气味。

艳阳天闻到黑衣人手上清苦的药味,他闭上眼睛,想起某月某日周白清曾盖住他眼睛和他说话,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想到半途他就不愿继续想下去了。黑衣人这时也停下了步伐,冷风一下散开,他松开了手,将艳阳天抱到一张折叠床上。艳阳天睁开眼睛,见到他们已经到了一间房间里,他转了转眼珠,黑衣人道:“暂且在这里住着,我会去联系刘老板。”

艳阳天瞪着他看他,黑衣人又道:“放心,没有擅闯民居,这是我家。”

他大方承认这里是他的家,艳阳天心里好奇,努力往四处看。这小家极尽朴素,一扇窗,一张床,一台收音机,一张桌子,一个冰箱,一个灶台,一眼就能望尽。黑衣人把艳阳天在床上安顿好后就走去了冰箱边上,他翻了好些东西出来,扔的扔,留的留,整理完冰箱他在灶台前忙活,不一会儿就煮好了两碗面条。他把桌子拖到床边,先喂艳阳天吃了两口,自己才开始吃。这两天大概是把他饿坏了,吃面条的时候还去煮了一大锅饭,面条吃完,又去做蛋炒饭。他做饭的时候安静极了,袖子卷到手腕,腰上系条黑色围裙,手法专业,做好了就拿过来和艳阳天一起吃。他问艳阳天:“你要不要去厕所方便?眨一下眼睛是要,两下是不要。”

艳阳天眨了两下眼睛,黑衣人又问:“那洗澡呢?”

他吃完了蛋炒饭,抹了抹嘴补充说:“我要去洗澡,你怎么样?”

艳阳天没眨眼睛,黑衣人凑过来闻了闻他,什么也没说,站起来走开了。他从灶台边上找了个手机出来,拿着手机打开了窗边的一扇小门,不一会儿门里面传来水声,又过了阵,他从小门里出来,把艳阳天架到了小门里。门里是间浴室,装修比外头的屋子豪华不少,又有浴缸,又有淋浴间,浴缸里放了半缸水,黑衣人不再问艳阳天了,直接脱了他衣服把他抱进了浴缸。艳阳天说不出话,脸有点红,眼神还有些焦急,黑衣人不管他,拿了洗发水过来湿了湿他的头发就开始给他洗头。

黑衣人在浴室地砖下面藏了香烟,给艳阳天搓头发的时候点了根烟抽。他不太抖烟灰,细细碎碎的烟灰不时往水里掉,艳阳天看到烟灰,眨了下眼睛。黑衣人没看到,他就又趁他给他冲水的时候用力眨了下眼睛,黑衣人叼着烟没理他,扯了条毛巾用力擦他的脸,等他拿掉毛巾,艳阳天又使劲朝他眨眼睛,黑衣人撇撇嘴,把烟塞到他唇间。给艳阳天洗好头,他草草地拿热水冲了下他的身子就不管他了,自己脱下上衣裤子,钻进了淋浴间,他洗得很快,光着身子进去,光着身子出来,赤条条地站在艳阳天面前,艳阳天脸红得更厉害了。黑衣人这时忽然说:“看清楚了,没伤疤。”

他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干干净净,确实一道伤疤也没有。艳阳天垂下眼睛,不去看他。

黑衣人拿了自己的衣服给艳阳天穿,不太合身,有些大了,袖子把艳阳天半个手掌盖住,只露出几根葱白的手指。黑衣人给他穿好衣服就去忙自己的事了,他拧开收音机,一边听广播一边洗碗收拾屋子。艳阳天不能说话,黑衣人不爱说话,屋里安静得好像没有人,广播里放上个世纪的情歌,绵柔温软。情歌唱到一半,黑衣人接了个电话,他说电话时全程看着艳阳天,对方说什么他都只应一声,挂了电话后他走到艳阳天跟前,质问道:“刘老板没去云城,懿老大出事后隆城只进不出,刘老板失踪不见,满城的人都在找他,那些放火的人是什么人?”

艳阳天奇怪地看他,黑衣人道:“好,你不说,我就去找上次那个陈十七问问。”

话到此处,他家大门被人踹开,窗外跟着连闪进两道人影,从大门进来的人脖子一昂,道:“不用找了,我就在这里。”

艳阳天再看那从窗口进来的人,一个年轻人眉目轻佻,冲黑衣人吹了个呼哨,道:“追你可追得够吃力的,这地方和迷宫似的,还好我廖晓白聪明过人……”

站在他身侧的另一个年轻人打断他道:“廖老师你技不如人还非得抢着这个追人的活儿干,能不丢么……要不是陈前辈寻人有方……”

他模样嚣张,锋芒毕露,说话时倒敦厚老实。廖晓白听了,翻个白眼,冲到艳阳天面前,一把抱起他,道:“得了得了,高少爷你也别废话了!先救了艳阳天再说!”

黑衣人哪能放任他们在自己家撒野,赶紧要去抢艳阳天,可他两个跳步过去,双拳轰出,高少爷单掌轻轻一推,一道红色屏障从天而降,竟将黑衣人反弹开去。黑衣人倒退三步,握紧拳头看着高少爷,惊讶几乎溢出眼眶。高少爷兴奋地呼喊了声,在原地跳了两步,挥了下拳,嘿嘿一笑,比了个挑衅的手势。

廖晓白这会儿已经抱着艳阳天到了窗边,他道:“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带艳阳天先走,回头见!”

黑衣人忙要去追,陈十七喊住他道:“你说得没错,人是我找去的,我们几个无论是谁出面,艳阳天师傅肯定不会跟我们走,再说你也会心情戒备,恰逢刘斩风失踪,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

他说时朝高少爷使了个眼色,两人朝黑衣人一拥而上,黑衣人与陈十七还算能切磋较量,但是无奈遇到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高少爷,论身法没身法,论套路没套路,可论内力他又属绝对上乘,轻轻一抬手就能将人震出好远,简直不可理喻,难以琢磨!这两人一同袭来,黑衣人很快就难以招架,不出十招便被陈十七五花大绑扔进麻袋,扛在肩上运出了家门。

黑衣人在麻袋里一路颠簸,半小时后他才被人从麻袋里抓了出来,抓他出来的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女子,见到是他,眼睛瞪如铜铃,啪啪两个耳光就打了上去。陈十七在旁劝道:“好了蓝婶,放他下来说话吧。”

蓝婶这才将黑衣人放下,她双手叉腰站在不远处,陈十七,廖晓白与那高少爷在黑衣人面前一字排开。廖晓白在吃一盘花生米,咋吧着嘴说:“你说说你叫什么?”

黑衣人扭头不理,廖晓白一拍手,道:“还真是艳阳天教出来的徒弟。”

陈十七打了个手势,让他暂且别说了,廖晓白耸耸肩,听陈十七道:“你绰号白鸦,干的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活,对不对?”

黑衣人冷哼一声,道:“打听的倒清楚。”

陈十七道:“打听的不算清楚,连你属哪门哪派,同伙有谁都没打听到,只是这一年来你在外面干了不少活,非常活跃,才给别人留下了点印象。”

高少爷此时大手一挥,道:“不说这个了,我问你,刘斩风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你收他的钱做他的买卖,他不给钱了,你能干?”

白鸦道:“你打听他干什么?”

高少爷拍着xiōng部道:“这姓刘的不是东西,我来除暴安良来了。”

廖晓白取笑他:“那你干脆杀光隆城所有人算了。”

高少爷想了想说:“不行,艳阳天师傅不能杀,他是好人。”

陈十七一拍桌子:“行了,你们两个要抬杠去外面,我这里要问正经事。”

蓝婶和他一个鼻孔出气,撵着廖晓白和高少爷走,屋里只剩下白鸦和陈十七,白鸦抬眼看看,陈十七便道:“你别想出去了,有高少爷在,十个你都打不过他。”

白鸦不悦,抿着嘴唇不说话了。陈十七喝口热茶,道:“我也不纠结你是不是周白清了,我就问你一句,你同伙里是不是有个女的,最会用药,笑起来和狐狸似的;还有个男的,腿脚不好,爱穿一身白西装;再有个男的,年纪嘛,得快四十了,说话时总是笑笑的,凶起来也很可怕,十足笑面虎。”

陈十七一通说完,白鸦道:“不知道。”

陈十七道:“好,不知道就不知道。那我再和你说说周白清,六年前一伙江湖悍匪在泰国被捕,要押运去某城送审,江湖传言悍匪余党蠢蠢欲动,极有可能在押运途中发难,周白清既没有亲眷死于悍匪手下,也没因为悍匪造成任何钱财损失,可他听说押运一事后当下就主动请命,召集能人义士护送押运,我和周白清就是因为这件事结识。我和他虽不是拜把兄弟,也算得上生死之交,去年一场擂台赛,牵连出不少命案,周白清在擂台比赛后被人掳走,一年多来音讯全无。”

白鸦道:“那个艳阳天说周白清心口有疤,我心口没疤。”

陈十七道:“容貌能改变,疤痕能去除,你是不是周白清,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白鸦斩钉截铁:“我不是。”

陈十七拂袖起身,道:“你和艳阳天同时不见,你班同伙肯定要来找你们,倘若他们不来,那我们请的医生很快就要到了。”

白鸦挣了下将他双手捆在床头的绳索,不再说话了,陈十七叫来蓝婶,两人看守了他大约六个小时,廖晓白和高少爷来和他们换班。他吃喝拉撒他们全都照顾着,可白鸦滴水不进,粒米不食,陈十七他们这么接连换了四回班,白鸦无意从廖晓白和陈十七对话间听到他们提起一个姓傅的医生正在给艳阳天看病。这名字听到不过一天,白鸦就见到了傅医生本人,傅医生不苟言笑,眉眼却有些熟悉,白鸦盯着她看了会儿,傅医生便道:“你看什么?找傅珍珠呢?”

白鸦一愣,傅医生给他把脉,冷笑道:“被我说中了?”

白鸦道:“不认识什么傅珍珠。”

傅医生甩开他手腕,转而去摸他脖子和后颈三处穴道。陈十七在旁看着,低声询问:“怎么样?”

傅医生道:“能蹦能跳,绝食几天也死不了。”

陈十七道:“那……其他呢……”

白鸦咬牙挣扎,傅医生按住他肩膀道:“艳阳天说你之前每天给他吃一种药丸,我问你,那药丸哪里来的?”

白鸦道:“不知道。”

傅医生道:“哦,不知道也没事,世上只有一个人会造这么歹毒的药丸,这种药丸每天吃一颗,半个月下来就能吃成活死人。傅珍珠这一生没什么大的人生目标,就指望哪天能把艳阳天弄成一个活死人,她抱着他过完下半辈子她就高兴疯了。”

白鸦道:“与我无关。”

傅医生道:“当然和你没关系,艳阳天的事只和我有关,要不是他,就没有现在的我,别人要他把变成活死人,也要问问我同不同意。”

傅医生起身看着白鸦,道:“你身体好得不得了,至于脑子清不清楚我说了,你肯定也不信,我给你喝药你也会说那是迷魂药,所以啊,你的事我不管,谁爱管谁管。”

她扔下这句话就走了,陈十七哭笑不得,比出个拇指道:“好一个傅医生,酷得没边。”

白鸦暗暗咬牙,傅医生走后没多久陈十七也出去了,换了蓝婶进来看着他。白鸦偷偷打量四周,这屋子是间阁楼,正是他来抓艳阳天时的那间房间,室内唯有扇小窗通往外面。蓝婶就堵在那小窗前,凶巴巴地瞪着他。白鸦思索片刻,主动与蓝婶攀谈,问她:“那个艳阳天怎么样了?”

蓝婶二话不说,上前甩了他两个耳光。白鸦道:“你打我你就解气了?”

蓝婶道:“不解气,你师父教你养你十几年,你莽莽撞撞挑断他手筋脚筋废他所有武功,害他成了个废人,你说,换成你,怎么才解气?”

白鸦问道:“你和艳阳天什么关系?”

蓝婶道:“给他做饭的。”

白鸦嗤笑:“哦,佣人厨子。”

蓝婶道:“你最好老老实实,别动什么歪脑筋。”

白鸦正要回嘴,只听楼道上传来几声沉重的脚步声,蓝婶与他俱往楼梯口看去,看到是艳阳天扶着墙慢慢腾腾走上来,蓝婶赶紧去扶他。白鸦头一歪要去咬手腕上的绳索,蓝婶眼疾手快,快步过来一巴掌打歪了他的脸,脱下自己脚上袜子就塞进了白鸦嘴里。白鸦气得脸色铁青,还是艳阳天过来替他取下了袜子。他挥挥手,对蓝婶道:“你先下去吧,我和他说点事。”

蓝婶不肯,艳阳天不骂她,就看着她,他病容犹在,人却狠得厉害,眼神愈渐凶戾,蓝婶拗不过他,低下头,终是唉声叹气地走了下去。

艳阳天坐在床上,他左手攥着个什么东西,看到蓝婶走了,摊开了手心,对白鸦道:“你的手机,陈十七从你屋里拿的,你把记录都删除了,他也找不到什么,你要打电话就打吧。”

白鸦使劲往外吐了口口水,反而问他:“我打给谁?”

艳阳天道:“谁都好,让你觉得你属于那里的人。”

他放下手机又走去衣橱里翻出把剪刀,剪刀不算很重,他用起来却很费劲,他替白鸦剪断了身上绳索,指指窗户道:“你要走就走吧。”

白鸦揉着通红的手腕,怀疑道:“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艳阳天道:“我是来找周白清的,不是来找白鸦,你不是他。”

白鸦挑眉,拿起手机拨了串号码,也不把手机放到耳边,抓着艳阳天道:“要走也要带你一起走,你是我的任务,我的任务还没结束。”

言罢,他抓着艳阳天到了窗边,在窗边等了许久似是没等到他要等的人,白鸦又拨下串号码,这次他手机还没放下,窗外就飞进来个黑衣人。那黑衣人在屋里站定,他看到艳阳天,艳阳天也看到他,白鸦冲着那黑衣人低声一呼:“师父……”

黑衣人忍不住笑了,道:“好徒弟,你这信号发的正是时候,师父正在周围呢,艳阳天师傅,好久不见。”

艳阳天两道眉毛纠在一起,道:“三老板,好久不见。”

白鸦听他二人口气似是认识,眼里闪过一丝疑虑,但他很快就与三老板站到了一块儿说:“那现在就走!”

三老板颔首,两人一人抓着艳阳天一边胳膊就要从窗口出去,孰料楼下哒哒哒跑上来一群人,为首的陈十七看到三老板,飞窜过来就与他打了起来,三老板高喊道:“白鸦!你带艳阳天先走!”

白鸦不依,愤愤瞪了艳阳天一眼,推开了他就要去给三老板解围,这时人群中忽然冒出把浑厚的声音,道:“都让开!我来!!你这个杀人犯!!看我替天行道!”

陈十七识趣地跳开,三老板听到这声音,再回头看到那从人群中奔出的高少爷,脸色陡变,一个转身跳出了窗口,白鸦紧随其后,高少爷不依不饶追了出去,陈十七,廖晓白一行也忙跟上。艳阳天行动不便,叫来蓝婶,扶着他下楼去看状况。到了春秋茶室楼下,门一打开,就看到高少爷、三老板、白鸦上窜下跳打成一片,陈十七和廖晓白在边上看热闹,蓝婶着急问他们:“你们怎么不去帮手??”

廖晓白道:“高少爷出招太没谱了,免得被他误伤。”

陈十七道:“放心吧蓝婶,这高少爷天赋异禀,袁苍山一身魔力都没能要他的命,区区一个三老板,一个周白清……”

他话到此处自己哽住,回头看看艳阳天,艳阳天极目远眺,出神地看着那三人,他轻声道:“下雨了。”

陈十七把手伸出屋檐,外面确实下起了雨,雨丝渐密,几道闪电在夜空中砸落。高少爷那三人不知是被雨势所迫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越打越近,陈十七暗道不好,可等他反应过来,白鸦一伸手已经抓了艳阳天过去,掐着他喉咙道:“你们谁也别靠近!”

他扭头对三老板道:“师父你快走!”

艳阳天被他掐住一动不动,脸上打满雨水,高少爷见这情形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停下了手,三老板哈哈大笑,一个踮脚正要走开,不料陈十七和廖晓白双箭齐发,双双拿下白鸦肩膀,蓝婶赶紧上前救下艳阳天。这回轮到高少爷得意了,他笑着赶上三老板,左手搓个火拳正要发出,三老板灵机一动,绕转回来,提起白鸦衣领将他扔出,用白鸦肉身去挡高少爷的火拳。白鸦错愕至极,周身在暴雨中燃烧起来,又被雨势迅速浇灭。他垂首跪在地上,身上青烟道道,三老板狂笑道:“好徒弟!真是为师的好徒弟啊!!哈哈哈哈哈!”

他几个筋斗就跑远了,陈十七和高少爷翻身追上。艳阳天不知从哪里找来把雨伞,伞身朱红,破了好几个洞,他撑着伞走到白鸦面前,白鸦仰头看他,这一眼似是耗尽他所有力气,他重重摔在地上,胸口焦黑一片。艳阳天将他罩在伞下,弯腰替他擦掉脸上雨水,白鸦尚有知觉残留,抓住他手,恸呼一声:“师父!”

这一声悲痛交加,艳阳天知道他喊的不是他,就愿他心里想着的,或许是他吧。

廖晓白和蓝婶这时都来帮忙了,艳阳天垂下眼睛,春雨涟涟竟是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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