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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两个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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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年前,安扶风、安祥风兄弟俩,还不是如今名震一方的正副山主,只是两个小有名气的少年。那位在今天被一方天下津津乐道的神仙方取道,也还不是神仙,只是一个不知名的整日嬉皮笑脸的抱剑汉子。

两兄弟自小就与方取道认识,而安祥风从第一次见到方取道之时开始,就与方取道不对付。当时,那位抱剑汉子见到被称为是“绝世天才”的安祥风,第一句话便是:

“小崽子你怎么长得像个棒槌?”

从那一天开始,二人就杠上了。

方取道总是有意无意找安祥风的茬,这次是“祥风你这神气练得稀烂,像玉米面馒头。”下次是“祥风你这狗屁剑法,像山下的老娘们儿绣花”。

再缺德点儿的也有,有次安祥风在山上练剑睡着了,那个极其欠打的抱剑汉子,还曾用屁崩醒过他。

少年提着剑,将那位笑得嘴都咧到耳根子的汉子,追出好几里地。

后来,安祥风就给那抱剑汉子安了个老光棍儿的绰号,毕竟打不过,安祥风管这叫智取。后来老光棍儿这个绰号在山门里传开,气得方取道漫山遍野的叫嚣,势必要狠狠地抽一顿那小王八崽子那张驴脸蛋-子。

二人干架干了多少年,安扶风就旁观了多少年。

后来兄弟二人成了埋剑山的正副山主,安扶风首先就立了个“埋剑山主峰禁止擅行任何修造开凿”的规定。原因无他,实在是看腻了二人的意气之争。

若是不立这等规矩,安祥风一定会跟抱剑汉子刻下的赤明两字干上。

到时候,这一代的遇灼派师尊黃自在,也就是如今在南阳跟人干架干烂十几座大山的那位。

他再跟堂堂正山主干上,一个师尊一个山主,正好两人都是缺根弦儿的,指不定闹出多大笑话。

说句良心之言,如今这埋剑山能顺风顺水的坐稳,副山主功不可没,山门里的某些“老一辈”,脸皮相当瓷厚,毫无长辈风范不说,还不一定有那些小辈来得沉稳。

若不是有个打算盘的副山主坐镇帮忙看着,一个二个说不定能把天捅破。

......

何处蹲在池子边儿,随手洒出一大把饵料,惹得十几条金灿灿的鲤鱼上下翻腾争抢,相当热闹。

安祥风直接坐在了地上,笑眯了眼,道:“怎么样徒弟,算上这一池子金鲤,你要的可就都齐全了,准备什么时候发功,给我这个做师傅的一个答复?”

何处抬起手扶了扶额头,无奈道:“师傅,那不叫发功,发功是江湖骗子愚弄人的把戏,我做的是观命,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是要没命的。”

安祥风打了个哈哈儿,有点儿不好意思,歉意道:“见谅见谅,你与你师傅那一道实在是高深莫测,我用剑还讲究,稍微有点儿说法,可到了你们那一条道,所知实在太少,下次你好好跟我说说。”

何处点点头,小声说道:“怕只怕徒弟话还未到一半,师傅就已鼾声大作。”

以往师傅哪次不是让他只管讲些命理天构,阴阳测算,大言不惭的说,要好好借他山之石用以攻玉,结果如何?

回回都是他山之石借来了,玉睡着了,还怎么叫都叫不醒那种。

安祥风闻言只顾着大笑,毫无愧疚之色。

显然是脸皮厚惯了。

对于这半道里捡来的便宜徒儿,安祥风其实看得相当顺眼。虽说其身负极运,是柄大吉大灾的双刃剑,一着不慎就是天大的祸事。

可安祥风并没有多伤心,毕竟自己还在呢。

伸出手拍了拍何处,安祥风神色稍微认真了一些,问道:“听你师傅说,你们天命一道,观命算命实际做的是窃取天机,险而又险,只能用些瞒天过海的法子,切不可招摇。徒弟你帮我这个忙,会不会犯了忌讳?万一此后你受到殃及,我这个做师傅的,可就没资格再当师傅了。”

安祥风听他那个师妹说起过,提及祸福相抵一事之时,饶是那个常年没个表情的师妹也神情凝重,虽说安祥风的确想帮许安心这个忙,可若是牵连到他人性命,那就不是两句话就能扯明白的了。

何处却轻轻摇头,低声道:“师傅不用担心,我只是替他指条路,这条路若是由他自己走,无非只是多花费些时间,最后也能走得出来。所以我替他观测天命,只能算是让他少走一些弯路,不算犯了忌讳。只是......”

安祥风摆摆手,道:“有什么尽管说。”

何处眉间有些担忧,本就胆子很小的他,小声说道:“此前我见过许安心几次,从他身上,我看到的东西与我此前见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所以我担心,许安心会不会是某一类甚为特殊的留存,甚至与李执玉那般身负极运,倘若那样,那么我这趟观命,可能会给师傅您捅出天大的乱。”

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百年前的一道林,因为管不住自己,看了不该看的天命,落了个一宗万人流落一方天下,老宗主身死道消的可怜下场。

数万人的一等大势力说散就散,一夜之内瓦解了个干净,实在可怕。

越是身负极运的人,越是不可推算,所谓天机,就如同从顽石砌墙一般,偶尔抽取些砂石细子,无碍于全局,倘若动了主心骨,那便是天塌地陷,观命之人,动辄数百年修为毁于一旦,神魂俱灭都是常事。

所谓身负极运的“主心骨”,埋剑山只有三人。除去此刻的池子边儿上的师徒二人以外,还有迎雷一派的李执玉。

这是已经显露山水之人,倘若许安心是个深藏不露的,那何处此举无异于引火烧身。

安祥风皱起了眉头,轻轻摩挲着下颏,他不知自己徒弟所见何物,却也不能过问。

思虑片刻,只好说道:“那我若是将那小子的过往统统跟你扯一遍,你能不能看出些门道来?”

何处愣了愣,点头道:“再好不过。”

才修好的池子里头,灿烂的鲤鱼吃完了饵料,心满意足地四处游荡,时不时与池中落叶做一番玩耍。

埋剑山主峰上,师傅与徒弟讲起了一个少年的故事,虽是少年过往,但故事并不短,何处听完以后心里就想,自己长这么大,无非是山上山下,哪儿像他,十几岁便已孤身一人跨过一重重山,走了一座座州,独自渡过不知道多少条河,见过多少人。

何处这才知道,原来那位一天到晚不紧不慢,看起来相当悠闲的少年,有一段这么长的过去,以及,只剩下一段所剩时日不多的将来。

他为何会有那样的“命”,似沉沉雾霭,恍若秋冬,一派凋敝,何处也大概知道了。

何处看着池子里欢腾的鱼儿,默默的叹息一声,轻声道:“师傅,可我平日里见到他,从他身上并看不出多少......”

安祥风只是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片刻后,他喃喃道:“那小子本就从山外而来,可花有相似,人会不同,如今他再下山,所见所闻,会大不一样。”

何处深呼吸一口气,这次轮到他不说话了。

安祥风好似想起一些往事,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我在这一方天地,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那小子年纪不大,却已打算走我这条老路。小小年纪,做啥嘛。这四方天下,多少江湖辽阔人情风土,若是剩下这些日子再不去瞧瞧,真就太可惜。”

安祥风看向远处,轻声道:“你们都应该去看一看。你也好,李执玉也罢,等到有能力可以保全自身那一天,即便是不想下山,我也要把你们赶下山去。”

何处若有所思,片刻,他指着那一池金色鲤鱼,缩了缩头,随即缓缓问道:“师傅,要不咱们还是再去捉一些鲤鱼回来?”

既然决定要帮忙,那就得走心才是。

虽说替许安心观命不是什么泄露天机的忌讳事,可毕竟修的天命一道,最讲究的就是一个置身事外,与世无争,此事多多少少会沾染些许“缠绕”。依照如今远行未归的那个师傅的教诲,即便是那无关紧要的缠绕,也最好一并消去。

消去缠绕之法,便是将那几条细线系于身负极少道运的鲤鱼身上,此消彼长,相互消抵;这等找寻替罪羊的手法,有人笑称其为“祸及池鱼”。

字面上,倒也极为切合。

安祥风听到何处的话,眨了眨眼,问道:“是怕那小子身上另有门路,防止那个万一?”

何处点点头,神色认真道:“他的过往是龙兰芷师傅知晓的,即便我与师傅不曾遗漏分毫,可万一他身上有他自己也未曾注意到的大因果,那就麻烦。”

安祥风仔细一想,是这么个道理,还真不怪自己这徒弟胆儿小。龙兰芷最初找到许安心时,是从死人堆里找到的他,倘若在那之前还有事发生,那龙兰芷肯定是不知道的,也如徒弟所说,甚至有可能连许安心自己都不知道。

倘若如此,这趟观命那可就麻烦大了。

安详风用手摩挲着脸颊,沉吟片刻,抬起头直直的盯着自己徒弟,道:“走一趟?”

何处苦笑不已,道:“看来只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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