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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远方有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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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极其细微的一件事,郁兔便知道,此时此刻正跟傻子说话的人,十有八九也是个脑子不灵光的。

所谓修行之人,不光光只是内外兼修,对五感的锤炼也是基本中的基本。背后平白无故多出来一个人都发现不了,那说明这人跟傻子一样,是个修行修得稀烂的。

郁兔撇撇嘴,脚尖抵着地面倒退而出,一跃便翩然落于房瓦之上,随即又朝前阿走出些许,此后就抱着膝盖坐在屋瓦上。

整个过程如鸟羽飘动,细腻无声。

若是梅不许没有掉过头,见了这个场景,指不定兴奋成什么样,小子儿向来咋咋呼呼的,很大可能是扯着嗓子可劲儿喊仙女姐姐,到时候别说是院儿里,估计整个断水崖都能听着。

细心些便可以发觉,郁兔坐在屋瓦上,双脚踩着的位置,恰恰是许安心的脑袋上边儿。

少女把下巴放在膝盖上,虽说已经不太跟这个馒头脑袋生气了,但是表示还是要有的。所以于她心中看来,这就算是在报复这傻子白天气自己。

风声细碎,偶有水流叮咚。

这一切本该是祥和而静谧的。

直到。

直到梅浅明走到院儿中,捡起枯树下的一柄长剑,突然对着许安心说道:“许安心,能不能和我打一场?”

“生死自负的那种。”

......

***

***

明昼州一带的天气总是顺着人的心意来,可在今年的冬月,却是有点奇怪的。明昼州为上等州,自然风调雨顺。

可比起别的上等州来说,还更突出一个“雪”字。

明昼州每年会比其他上等州提前入冬,提前落雪,并且,明昼州一定是最晚化雪的一个上等州。

偌大个人间,像明昼州这等以雪为特色的地界儿里,春秋冬夏也是分明,那些才子佳人、文人骚客们聚在一齐,探讨着四时美景的韵味儿。那些吟诗作对的文人们总是说,这四季万物不同,这上等的尤州,人们在一年四时要做的事也就不同。

说是这么说,可他们说的话里,都一个劲儿的偏心。

春天来了就去赏花。

夏天到了就去捉蝉。

秋天临了去摘果。

等到了冬天,就啥也不做。

看雪就行。

应了景色的辞州,入了冬,那才叫一个神仙地儿。茫茫大雪覆盖了人间,提上一炉子炭火,找个湖水河畔旁,看白雪漫天,应该算一件美到不能再美的美事。

可实际上,一场雪,并非只是那些才子文人口中所述的,那么丁点儿所谓高雅的东西。一场雪承载着的,还有不少庄稼人的期盼。

那些整日里跟泥巴打交道的庄稼人,也盼一场雪。

瑞雪兆丰年。

可说是今年的明昼州有些怪异,便是怪在此处。以往的这个时候,不说漫天鹅毛,落雪成灾,那至少也是千百里银装素裹,白雪积了一尺厚。可今年,除了十月开头那点儿时候洒了一场小雪,还是约摸小拇指尖儿大小的小雪,甚至连层雪都未积起来。

除此之外,就只剩刺骨的寒风。

明昼州里,几乎一整个鲤鱼镇的人,都在议论这事儿。

这刮风下雨,落雪打雷,本该是老天爷该去操心的事儿,轮不到老百姓们咸吃萝卜淡操心,可人话就靠一张嘴,哪儿能不找点儿东西掰扯。几个种了一辈子地的庄稼汉往火炉旁边儿一坐,你来我往的,很是闹热。

“哎哥几个儿,我听说今年咱这儿不下雪,是因为那什么...老天爷打盹儿!玄乎着呢!前段时间,我媳妇儿回了趟娘家,他们那儿有个算命的老神仙,就是这么说的。”几人里,样貌最为年轻的汉子精神奕奕的说道。

“你可他娘的拉到吧。”一位虬髯汉子一口把茶碗喝了个干干净净,道:“你那婆娘一天天啥也不干,嘴就没点儿把门儿,什么瞎话都往外搂,还老神仙?咱们这儿在路头耍泥巴的三岁小孩儿都不信那玩意儿,回去教训教训你那婆娘,喊她少说些狗屁倒灶的胡话。”

年轻汉子急了,别人可以骂他,但是绝对不能对自己的女人说三道四,自己的女人更轮不到别人来教训,火气上来的年轻汉子挺着脖子厉声道:“你那个婆娘就好?嗓门儿猛得跟头水牛一样,老子婆娘至少还知道回家捎点儿好信儿,你婆娘又能干啥?”

这下虬髯汉子也急了,咣当一声把碗甩在桌上,站起身挽起袖子就要动手:“我婆娘会干啥不会干啥用得着你他娘的来指指点点?再敢说老子娘们儿半个字的是非,老子今天把你头给你拧了你信不信?”

显然是忘了自己出言伤人在先。

年轻汉子站起身一脚踢开长凳,一口茶水就吐在了虬髯汉子的脸上,随即,打架的和劝架的,对骂的和劝解的声儿,都在这小小的茶铺子里混成一锅,乱成一团。

木柜台后头。

戴着个狗皮小帽儿的掌柜,正眯眼打着盹儿,对这铺子里头的打架骂街,早已习以为常。一年到头干架的人多得去了,见怪不怪。打就打去,又死不了人,随你打们打去。

如走马灯般见着些白日美梦的老掌柜,紧了紧放在袖口里头的手,似梦呓般喃喃低语:

“狗日的老天...”

“累了一年连点儿雪花儿都不洒,说得过去?”

***

***

冷风如刀,不带有丝毫情感的奔走在这明昼州,卷起整片整片的枯枝砂石。距鲤鱼镇几十里以外的山路上,有一人默默的行走在凛冽冷风之中。

地冷叶尽,谷寒云止。

那人背着一个五尺有余的长木匣,黑色的木匣就如同一块细腻的玉石般,安安静静的躺在那人背上。他一步接着一步的走在深山幽谷里头,从远处走到近处,步伐既不仓促也不缓慢,仿佛这遍天刺骨的严寒,都与他无关。

......

这天暮色里。

老贵儿丁零当啷的收好了桌子上最后的几个茶碗,实在是嫌弃这一点儿也不安分的北风,便打算早点儿关门儿。谁知道刚把桌子抹干净,布帘子又被人撩开,稀里哗啦一阵大风刮进来,把老贵儿这心头刮得有点儿上火。

“客人,我这儿要关门儿了,寻别家去成吗?”来人是个男子,看样貌约莫有四十来岁,老贵儿看他一脸寒酸样,加上他来得又不是时候,自然是不想接这趟生意。

男子仿佛没注意到老贵儿的一脸不耐烦,他只是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只玉鸟儿放在桌上,道:“掌柜的,你要是肯接我这趟生意,那这只玉鸟儿就送你。知道掌柜的急着关门,所以掌柜的给碗热茶就足矣,我喝完就走,不多耽误。”

鸟儿通体晶莹,样式乖巧,若是常人见了,一定认为此物并非凡品,指不定就得起多大心思,谁曾想买了大半辈子茶的老贵儿一见到这玩意儿,就一脸不耐烦,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一下子被消磨了个精光。

“去去去!”老贵儿使劲儿的摆着手,像赶苍蝇一样说道:“你们这些江湖骗子少来蒙老子,老子在这镇上卖茶卖了几十年,什么样的小把戏没见过?”

老贵儿想起来自己此前被骗一次又一次,如今成了小镇上出了名的冤大头,此时这人明摆着又要蒙自己,火气便一下子就蹿了上来,他大骂道:

“老子就不明白了!没钱就没钱,就不能好好说?!一个两个非要拿个卵的金鸡蛋银雀儿来哄老子,明明说两句好话就能讨上一碗茶的明白事儿,这么点道理都不懂?”

玉鸟儿?

老子还见过金鸟儿银鸟儿呢!可哪次不是拿到铺子里头让人给瞧瞧就原形毕露?如今老子已经从那些王八蛋那儿得了个“古董大师”的可笑称呼了,还来蒙老子?

火大归火大,看这人穿得破破烂烂,年纪不大却瘦骨嶙峋的,还背个大木匣子,一看就是个劳碌命。这鬼天儿冷风跟刀子一样,即使不能把人活活冻死,硬剐也能剐去人半条命。

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才到的鲤鱼镇。

老贵儿这心头于是一软,便说道:“给你倒碗茶,喝完了赶紧滚!”

老贵儿是土生土长的小镇人,鲤鱼镇向来民风粗犷,再算上他早就把眼前的男子当成是行走江湖的骗子,自然少不了言语粗俗。男子抵出的玉鸟儿被拒接,平白无故被骂了一通,可他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歉意一笑,道:“在下不知掌柜的这儿不收物件儿,多有冒犯,见谅。”

老贵儿冷哼一声,也没去看桌上的玉鸟儿,随即转身走到柜台里热茶,手法很是娴熟。片刻后再提着一壶热茶再走回男子面前,明明男子只是要喝茶,老贵儿却多放了一碗粗粮窝头。

“掌柜的,您这是......?”

老贵儿头也没回,淡淡的说道:“只管吃就是了,哪儿那么多话。”

男子微微一笑,也不推辞,道了声谢,拿起粗粮窝头,一边儿大口的嚼着,一边儿就着茶水往肚子里头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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