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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书上写的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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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才过。

俆玉树已经声势浩大的招呼了半天,想着怎么都应该跟之前有点儿不同,谁曾想上了沌狮山一看,三座问剑台周遭稀稀疏疏的几个人,宛若上了年纪的老头儿剩下的几颗牙一般,实在可怜。

那几人冲着俆玉树一笑,露出两排牙,俆玉树一下就想起来了,这几个,正是早晨碰见的那几位灶火房的小子。

好嘛,倒是实诚。

转过头,俆玉树有点儿不好意思,他用手挠着脖子说道:“师弟啊...别灰心,人嘛,都是这样的,开头红火一阵儿,往后凑合一阵,都是常有的事儿。”

一旁的清瘦少年眉头紧皱,此时目光扫过台下,看起来很是严肃。

想了想,俆玉树好像觉得自己此话不像是在安慰人,于是神色中的尴尬又多了几分,他赶紧补救道:“师弟别急啊,应该是时辰还没到,这不沌狮台上的老头儿还没到呢,所以别急,过会儿人就都到齐了,指定到时候人山人海,排场给你小子凑得足足的。”

一旁的少年仍是皱眉不止。

这可把俆玉树急的,此前几次问剑以后,俆玉树便发现了自己师弟的异样,就如此时此刻这般。

以往臭小子师弟没点儿师弟的样子,时不时还拿自己这个做师兄的找乐,虽说没大没小的不是件敲锣打鼓的好事,但至少不愁人啊。

可最近呢?

近来这几次问剑失败,臭小子脸色倒是无甚太大区别,可每每问剑败了后再再上问剑台时,神色便甚为难看,满面愁容,似凄凉,似可怜,似悲苦。

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做师兄的还能不知道嘛?还能因为什么?

那可不就是因为台下没人!心路起落太大!

俆玉树也明白,这样的经历,放在任何人身上只怕都会更坏,臭小子能有勇气继续提剑其实已相当不易。一脚天上一脚地下,原本风火惯了一下子掉进冰窟里,这事儿搁谁身上受得了?

看着李安远那副悲苦神色,俆玉树心头更为着急,连忙开口道:“臭小子我可跟你说,这修行便是修心,这心路稳固最为重要,听没听过那什么...藏兵阁的那个那个少阁主,就因为吃不了败仗,所以至今把自己弄得疯不疯鬼不鬼的,多可怜呐,人可不就这样的吗?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有人吹捧自个儿是好事,可也不能因为少了目光就自己看不起自己,这可要不得啊。”

俆玉树牛的马的说了一通,讲授修行的老头儿说的、自己道听途说来的,一股脑儿统统用上,也不管有用没用,先说了再讲其他,这叫死马当作活马医。

那不然呢?

不然眼睁睁看着好好的一个臭小子,因为几回心路起落便一蹶不振?

有他这个师兄在,不能够!!

提了提袖子,俆玉树打算好好给自己师弟来个策顽磨钝,就是把口水说干也要继续拽这小子一把。

话才到嘴边儿,便听见李安远说道:“师兄啊...从刚刚开始,你就在自言自语啥啊?”

李安远依旧仅仅的皱着眉头,神色凝重,嘀咕道:“从上山开始师兄就在跟我讲心路、谈人生,我寻思师兄平时也不关心这些,师兄可否暂时先把嘴闭一闭?”

俆玉树原本想着安慰人的,一听这话,脾气一下子上来了,好心好意张罗半天,这臭小子竟然叫自己闭嘴?!没王法了?!

一掌薅在李安远脑袋上,俆玉树扯着嗓子骂道:“臭小子反了!敢这么跟师兄说话?!若是不想让我念叨,那你一直摆着一副寻死觅活的悲苦表情作甚?”

李安远转过头望着俆玉树,揉着脑袋,委屈巴巴的说道:“要挨揍的人又不是师兄,师兄当然不用寻死觅活。”

“嗯?”

李安远叹了口气,解释道:“秦老这几次问剑,也不知何种缘由,都在有意无意的在收拢剑力,不再如以往那般直去直来。如今我看似不再被一剑斩落台下,好像长进不少,其实只是秦老手下留情。”

李安远越说越愁,他伸手抱着脑袋,哭丧着脸说道:“剑力是手下留情了,可那似有似无的剑意,足足翻了好几番,一剑接下来,这五脏六腑啊...被撕得那叫一个疼。听秦老说,接下来的问剑,他要助我清神,我虽然不明白那是啥...可我看见他老人家笑得挺开心呐。”

他可怜兮兮的望着俆玉树,苦着脸问道:“师兄啊...要不这回,你上去试试?”

俆玉树愣住了。

敢情这臭小子要死要活的,是因为这茬?

俆玉树问道:“那心路起落呢?此前你问剑,这底下可都人山人海站得满满当当,如今连个鸡毛也没有,这说明你小子如今可算是无人过问了?一脚天上一脚地下,不觉着失落?”

李安远挠了挠头,思考了半天,然后理所当然的问道:“那......关我什么事?”

“我上山问剑,有成千上万的人看着我,我是李安远。我上山问剑,只有师兄一个人看着我,我也还是李安远,何来天上地下一说?”

李安远笑了笑,问道:“莫不是师兄觉得此前,我为他们眼里的天之骄子,如今又被冷落,不免会心心念念,失望至极?”

他嘿嘿一笑,调侃道:“会为这种事情心路起落的,我看是师兄还差不多。”

没等俆玉树抬起的巴掌招呼在脑袋上,李安远早已溜出两步,他将长剑换到另外一只手上,回头笑道:“还是先谢过师兄,好意心领。”

话罢,清瘦少年纵身一跃,站上了沌狮台。

那一头,不知何时,已然立着一位发须皆白的灰衣老人。老人面无表情,见到落地的少年,这才抬了抬嘴角,讥讽道:“磨磨唧唧的,像个女人。”

少年只是苦笑,并不还口,既是不敢,也是不想。

落叶在台上撒了一地,风一吹就散开无数。

枯叶起落时,清瘦少年已率先送出一剑。

李安远从第一次上沌狮山问剑之时,问剑台之下的沸反盈天、人头攒动,到如今的落叶悲风、偌大的问剑台下空无一人,其实相当看得开。

有人看无人看,问剑,再练剑而已。

万事万物,便无关紧要。

老人以剑鞘轻描淡写的挡开少年的数次出剑,每挡开一次,便顺势以剑柄砸在清瘦少年的身体上,或是头颅,或是手背,或是胸口,每一次剑柄落在少年身上,都能看少年本就瘦削的脸庞青筋鼓动,疼得龇牙咧嘴。

老人一脚踢在少年后心,将少年踹飞,头砸在地上滚出十丈不止,可滚出的身形还未止住,就在半途腾空而起,随即在双脚落地的瞬间朝老人掠近,干净利落的再送出一剑。

老人一掌拍在少年的剑身,将少年的长剑震得嘶嘶作响,而后又是随手以剑鞘横扫,重重的扇在少年脸颊处,横飞而出的李安远在起身时,口鼻已渗出鲜血。

以剑尖拄地,李安远双膝略微颤抖着起身,在下一刻,身形又极快的掠开,闪到老人身后,二话不说就是一剑劈砍而下。

“砰!!!”

老人闭着眼,宛若浮鱼在水般悠闲的避开这一剑,然后反身砸出一记重拳,正中李安远的面门。

正面抗下这一击的少年整个人好似石头一样被砸进地面,轰隆之声大作,激起尘土漫天,

老人依旧是那副不屑至极,跟看苍蝇一般的神色,他冷笑一声后,讥讽道:“我出剑你接不住,我不出剑你也接不住?那你告诉我,你李安远能接住什么?”

剑刃划破空气发出剑啸,顷刻间便到了老人脸颊一侧,却在剑刃即将触碰到老人脸庞的一刹,猛然静止。

原来,老人手中剑鞘早已被他提至一侧,显然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剑。

自然,接了李安远一剑,那便还出一击。老人以掌作刀,横劈在少年脖颈,力道极大,将李安远从尘土中直接劈砍而出。

坠落在台上的少年早已满脸是血,此时灵力翻涌,口、鼻、耳中渗出的鲜血又再多几分。

直到此时,问剑台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俆玉树本以为这场问剑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可没过多久,又有一道剑光一闪而逝。

以至于后来,李安远已经无力在动用身法,只是挺着腰杆,提着剑,全力靠近老人,全力送出一剑。

后来的后来,那几个负责烧火做饭的黄杉弟子,都不忍心再看此等惨烈的场景,在某一次李安远被一掌劈得鲜血四溅滚落在台上的时候,叹着气转身离开。

李安远又站了起来,却已经路都走不稳,摇摇欲坠,宛若稚童学步,可笑至极。

不知为何。

俆玉树望着那个提剑少年,看着他明明满身是上,满脑袋是血,可他手里握着剑,颤颤巍巍走路的时候,腰杆笔挺。

走得那样堂堂正正、走得那样光明正大。

便觉得那小子实在是太像书上写的那种......剑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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