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绣花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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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夕阳微弱的余光,可以看到一双红色的绣花鞋正从屋子里缓缓走出来。

血一样的红色鞋面,点缀着金丝绣成的牡丹花。他只看到了只有鞋子,却没有看到人。绣花鞋轻轻地一前一后,抬起落下。仿佛被一个透明人穿在脚上似的,渐渐走向了街道中央。

接着又是一阵轻响,另一扇门也打开了。沈墨白心中一凛,他瞪大了眼,却看到从门里飘出一条红色的丝制连衣长裙。

还是没有人,裙子像是被风吹起来似的,径直飘到绣花鞋的上方。微微褶皱的裙摆已然拖在地上,遮住了部分鞋面。

长裙和绣花鞋组合在一起,就像一个缺少头颅的红衣女子,孤独地站在清冷的长街上。。

诡异的一幕就这样毫无翁征兆的出现眼前,沈墨白只感觉心中一抽,背后直蹿凉气,双腿也不禁有些发软。

“嘶嘶……”头顶上忽然又传来一阵摩擦声,一条黑色的条状物体正从屋顶的瓦面上慢慢滑下来。

那东西约莫胳膊粗细,就像一条黑色的蟒蛇。它的头部已经伸向了长裙,然后慢慢环绕,盘在领口上。

只见“黑蛇”不停的蠕动着,它的身体逐渐展开,化成丝丝缕缕,披散落下。沈墨白瞧的真切,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黑蛇,而是一头乌黑浓密的及腰长发!

他一向都是敬鬼神而远之,可是今天,却偏偏撞上了这种邪祟。

沈墨白忍不住苦笑一下,然后敛声屏气,他的脚已经开始缓缓地往后移动着,此时此刻,他只想尽快逃离这个诡异的地方。

可是每当他退后一步,那个“红衣女子”也随着跟进一步,而且两人之间的距离还在不断拉近。

沈墨白这下可算慌了神,也顾不得许多,一扭头拔腿就跑。他把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一双腿上,只听到耳边的风声越发急促,身旁的建筑物皆化作残影飞快地倒退着。

虽然长街贯穿了整座城,但是终究也有尽头。再加上飞快的速度,还没跑多久,沈墨白就已经隐约看到了前方不远处匍匐在地平线上,如同怪兽一般的巨大绿色虚影,他当然不想一头扎进那片更加恐怖的藏尸林中去。所以猛地一个急转,冲入了右边一个小巷中。

巷子只有五六尺宽,两边是高高的院墙,出口通向另一条主街道。沈墨白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红衣女子”并没有跟来。他收住已经有些发酸的双腿,背靠在坚实的院墙上,昂起头长长地舒了口气。

在神州界,死灵鬼魅之类并不多见,因为会捉鬼人的比鬼还要多。可是沈墨白非但不会捉鬼,甚至从未见过这种奇特的物种。他努力的搜肠刮肚,也没找到半点能克制鬼魅的办法。

他既没有道士的符箓,也没有坊间传闻的克鬼法宝“黑狗血”。普通的兵刃剑气根本就起不了任何作用,事实上,他除了跑别无选择。

就在这时,沈墨白仿佛又听到了开门声。他的心一紧,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因为这里的门每次打开,都会有不干净的东西出来。

他已经察觉到那扇门离自己并不远,属于身后这座宅院的偏门。但他无能为力,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或许直接面对会把心里的恐惧感降到最低。

果然不出所料,伴随着轻盈的脚步声,一个穿着花衣裳的小女孩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女孩梳着两条麻花辫,皮肤白皙,犹如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似的。她好像也看到了沈墨白,然后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

沈墨白表面不动声色,只是暗暗戒备着。待那女孩走近一些,他仔细看了看。发现女孩的双眼中的瞳孔竟然是暗红色的,周边还布满了如蛛网般的血丝。

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阵抽搐,刺骨的寒意瞬间贯彻全身,冷汗如雨一般淋漓着,浸透了贴身衣物。

女孩歪着脑袋,好奇地盯着他,忽然怯生生地问道:“姐姐,你看到我娘亲了吗?”

姐姐?沈墨白脸色猛地剧变,他不禁狂喊出声:“离我远点!”

声音脱口而出,如出谷黄鹂般尖锐而清脆,他却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巴,因为刚刚发出的声音陌生而诡异,那本该出自一位美丽少女的口中,可是……他已经不敢再想下去。

他又发现,自己的双手似乎也很陌生,修长而白嫩,红色的指甲油上正反射着妖异的光芒。

沈墨白突然觉得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他忍不住弯下身子干呕着。却看到自己的身上正穿着红色的丝制长裙,还有那双熟悉的绣花鞋。

怎么会这样?沈墨白浑身颤抖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内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似的,冷汗唰唰地划过额头。他无力的瘫软在地上,大声喘着粗气。

此时夕阳已逝,余晖染红了苍穹深处的大片晚霞。夜色也已伸出了头,悄悄地侵袭向这片神州大地。

沈墨白小心地抬起头,看到那个小女孩的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忽然产生一种奇特的感觉,有自责,也有不忍。他觉得不管对方是人是鬼,自己都不该摆出那种态度。

沈墨白定了定神,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正准备安慰小女孩几句,却又感到背后有些异样———那些本不属于他的头发正在不停地扯动着,感觉就像是有人在给自己梳头。

而且用的应该是光洁滑润的象牙梳,因为梳齿掠过头发并没有产生太强烈的阻涩感。想到这里,不禁又是一阵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小女孩抹去蕴含在眼中的泪水,忽然很开心地冲他背后叫道:“娘亲!我在这!”

没有人说话,只有一声哀怨的叹息从耳边传来。沈墨白鼓起勇气回头看去,发现除了空荡荡的小巷外,别无他物。

突然!一声急促的破空声从身边快速划过,接着又是“噗!”的一声。

等沈墨白回过神的时候,却是晚了。一支近两尺长的箭已经穿入小女孩的眉心,强大的劲道将她冲倒在了地上,甚至还滑出去一段距离。

鲜红的血液在脸上开了花,比天边的晚霞更加艳丽。

小女孩瞪着眼睛,右手微微抬起,遥指着沈墨白的身后,嘴里兀自呼唤着:“娘亲……娘……”

看到这一幕,沈墨白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强烈的怒火。愤怒将他内心的恐惧燃烧的一干二净。

他猛地站了起来,大声喝道:“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出来!”

没有人回答他,四周依然空荡荡的,只有凉薄的微风轻拂着脸庞。

他急忙拖着长裙跑到小女孩身边,却惊恐的发现,地上的只有一具风干的幼童尸体,也不知道死去了多少年。

正在沈墨白查看的时候,一道道火光从城中各处冲天而起,噼里啪啦的燃烧着。浓烟滚滚,伴随着一声犹如炸雷地巨喝:“封锁城门,屠城三日。”

霎时间异象陡生,数不清的士兵从四面八方冲出,他们浑身披甲,手持钢刀长矛。如潮水般涌向各个街道和宅院。然后就是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叫,刀入骨,血溅空,杀戮的序曲就此奏响。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丹阳城,这会却已经布满了人影。他们追逐着,奔逃着,呼喊着,绝望着。

刀起刀落,鲜血哗啦啦的流了满地,一颗又一颗的人头堆积如山。

所有的人似乎都已经疯了,沈墨白眼睁睁的看着,他感觉自己也快要疯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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