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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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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出去后,三娘直直朝着那个身着黑衣,摇摇摆摆、高大臃肿、似人非人又怪异敏捷的背影而去。

  不过都还未能如何靠近,那东西便像是感应到后头有人追自己了,突然动作一快,直如滑似的一路遛了出去,动作之诡异怪诞可以说是三娘前所未见的。

  但三娘如今血已上头,哪还知道“怕”是什么东西?只足下发力紧跟而上,一人一怪沿着启夏门街长驱往北,结果眼瞧着似是快要追上了,那东西却突然一个拐弯进了一边坊门里头,坊中楼宇奢华、灯火满缀,鼓乐声不绝于耳,街上则多有丽人行,打扮皆是艳光照人。

  三娘一心只在那方鬼身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往坊内冲。

  如此直追着那东西过了两条横街,紧接着那东西却凑到了墙边平地骤然一起,无声无息地腾了空,如个被抛上天的大黑包袱般跃到了街墙的另一边。

  三娘情急不管其他,冲过去蹬着墙便往上翻,竟也飞身过了墙,踉跄落到地上。

  墙内稍暗,一片寂静,脚下是积着落叶的泥地。

  三娘稳住身形,抬头细看四周,却发现此处乃一幽静院落,内有荷池曲桥、繁盛草木,虽然因正当冬季而略显萧瑟,但可想而知天暖时该有多雅致精美。池子上头是带着水悬廊的厢房,廊下挂有奢华的宫样花灯,廊上一应门窗全都紧闭,也无人往来。

  绕丢了……

  三娘明白自己这次怕是白跑,可又实在不甘心就此罢手。

  犹豫之后,她蹑手蹑脚绕过荷池、踏上悬廊,轻轻走到廊上,打算去看看对面拐角后面是什么,但不料刚走到廊中间就生了变故:三娘只听后头有人轻喝一声“什么人”,接着就觉旁边廊门骤开,电光火石间一柄雪亮长剑已经递到自己喉前。

  应对之事,三娘已经练得炉火纯青,此时虽未有兵刃在手,但要收拾这场面还是可以。偏头避开剑锋,三娘回手蜷指做钩击对方关内穴,对方吃不消当场撒了手,“铿啷”一声长剑落地,其声如龙吟久久不绝。

  趁着这机会,三娘扭头以手遮面,错身就往来时路逃,只她此时有余又小孩心性,忍不住便去偷眼看那人相貌。但当看清那人是谁时,三娘却不禁打了个楞,结果这一愣就被对方抓住破绽,一把被抓住了遮面那手的手腕。

  三娘愣住,也不挣扎求脱,只傻乎乎由着对方把自己拖过去两步,又硬将手拉下来露出了面孔。对面那人先是一脸混着杀气的讶异,但见了三娘真面目后便敛肃神情,缓缓松开手来。

  “……你是那小娘子的妹妹。”她退后一步如此说道,看情形竟是还记得三娘。

  三娘自然也是记得她的——哪怕那天她只是从梳篦店前匆匆打马而过,其风华还是过目难忘。而且说来奇怪,虽然没根没由的,可三娘却觉得她是个靠得住的。

  “……贵人安好。”实在想不出还能说什么,三娘只好摆出一副诸事皆与己无关的样子,没事人似的叉手低头行礼。

  那丽人倒没无聊到回她一句“你也安好”。她先是看了三娘一会,接着抬手示意她免礼,之后悠悠问了一句:“你是良家子吧?”

  三娘抬头看她,没出声,一脸懵懂莫名。

  这下那丽人可算笑出来了:“这儿是平康坊里的馆舍。你一个未出阁未拜官的良家子倒是来这里做什么?”

  平康坊?

  三娘觉得自己好像听过这名似的,可到底是什么却又想不起来。且什么地方会是“未出阁未拜官的良家子”不好随便去的?

  她杵在原地愣愣地想了起来,那丽人看她竟是真不知道的样子,最后只好直说:“这是长安城内首屈一指的风流地、烟花院,你一个良家小姑娘怎么自己跑进来了?”

  “风流烟花”这四个字三娘还是能听懂的,不过她倒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那句“怎么自己跑进来了?”倒颇让她无言以对。

  “我……”三娘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讲了实话,“只怕我说出来了贵人也不信。”

  那丽人倒没料到她会如此回答。挑了挑眉毛,她似是想要三娘将事情详细报来,但还未开口就听后头传来一阵杂沓脚步声,转眼间一个长相斯文、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已领着一队甲士冲到眼前。

  此时那丽人的剑还躺在地上,不过她本人倒安然无恙。而三娘虽是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但衣着却是齐整精美,且相貌清丽纯善,举动也十分之有礼规矩,是以这波人都闹不清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殿下,这、这是怎么了?”那中年人靠上来询问,嗓音有些尖尖的,不过能听出来是真着急。

  “无事。”丽人随意摆了摆手,一脸满不在乎,“我在里头换衣时这小娘子从外边经过,我还以为是歹人所以动了手——不过虚惊而已。”

  其实她就是随意开脱罢了,今夜此院有王子皇孙宴游,便有一百个豹子胆老板也不敢由着院中女子任意走动冒失“经过”,且园中设的那些守备岗哨是吃干饭的不成?不过……既她这么说了,那便不是经过也是经过。

  “殿下无事便好。”露出殷勤笑容,那中年人道,“如此,殿下要不就先去将衣服换了?楚王殿下还在恭候……”

  “知道了。”丽人淡淡应了一声,转向三娘命令道,“来为我更衣——我手可还麻着呢。”

  三娘顿时冒汗。只是如今这廊上满满站着孔武甲士,且众人都看过她相貌,想来就算能溜得出去怕也要被逮回来,于是只好低头应诺,乖乖随着丽人到了室内,关起门来。

  室内地龙烧得颇暖,里面点数盏昏昏小灯,并设有屏风,四下却无一个服侍人——三娘原还有些诧异,不过再一想,这丽人可不就是爱自己活动吗?上次见她时就是神出鬼没的单个人。

  三娘移灯过来仔细看,却见那丽人身上穿的是一件浅鱼白色百鸟葡萄缠枝团花纹刺绣圆领袍,无论绣工还是裁剪都极精美,布料亦贵重,只下面袍摆上被泼了一大片酒渍。

  这酒渍估摸是葡萄酒留下的,色泽艳丽泛红,而浅鱼白几乎就和白色无异,这么两种颜色凑一起一比,确实是极扎眼触目,藏都无可藏,只能换掉才像话了。

  那丽人见三娘移了灯过来,便指了指放在一边案几上的丝帛包袱。三娘过去打开一看,发现里头顶上是一件黑底银线云纹绣绕身红顶仙鹤的圆领袍,工艺之上乘尤甚丽人身上那件。

  ……这样排场财力,又有人喊“殿下”,若要说不是公主怕是全长安都不信。只是,不知她是哪一位公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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