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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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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家舒舒泰泰过了休沐,三娘又启程返宫中。

  送三娘这事情家里仆从早已做熟了,都无需特意交代什么,到了时辰便备好车马将她领了去,嘚嘚地送至宫门口。

  到宫门时正是午后,三娘下得车来,与守门甲士对身份对腰牌、留入宫字据等。

  这边正低着头签字画押呢,忽听得后头来了动静,步伐杂沓似是有大批人马——三娘扭头一望,却见从朱雀大街方向来了一大队身着大氅法袍、扮相华美严整的道士,浩浩荡荡约莫百十人,高抬着一顶龙虎乾坤华盖的宝轿,法旗飞扬、凤扇如林地行过重阙。

  待至宫门口后,这队人马稍停肃立,队中窜出一道童上前与守门军吏通融。寥寥数语后那军吏便退至一旁,恭敬让道。

  于是道童归位,队中宝铃清响、宝轿再起,一行人施施然入宫墙去。

  三娘立在一旁眼见着他们行了进去,心中颇有疑窦,想着莫非是因夜宴之事?正暗自思量,却突见队伍中有一年轻道长,身披法衣头戴莲冠,看去十八九岁模样,长得猿臂蜂腰、容貌俊美,竟与当年孤鸿有七八分相似。

  三娘一愣,耳畔如有轰鸣,一时间不要说动了,便连话都说不出半句。

  不过就是不楞,她也不好上前去拦人家。

  那年轻道长即随仪仗入大内,不多时便走远不见。三娘立于门前只觉得心头狂跳、身难自己,直引得娇红与守门军吏均问她“怎么了”。

  她好不容易略回过些神,硬是挺住了只说自己无事,办完交接上了宫车儿,拉起帘子懵懵地到了沉香阁、回了自住处,瘫倒床上呆呆望着帐顶,晚饭亦未去用。

  到晚星初升、月照楼阁时,在外闲散的元宝回来了。

  进得屋来,他见三娘一人躺在床上还当她犯懒,只过去到她头边伸爪踩了踩她面孔,道:“怎无精打采的?”

  此时三娘已歇了小半日,脑子里那乱如麻的千丝万缕虽未曾理顺,却亦淀了下去。

  缓缓开了口,三娘答他道:“我……刚才见到了一位故人——或不是那故人也不一定?只是委实太像……”

  “却是何故人?”

  轻叹一声,三娘坐了起来,缓缓将当年天宫观及孤鸿之事道与元宝。

  听了半宿,元宝算是弄清楚其中曲折原委了:“那你打算如何处置?”

  三娘沉吟半刻,心里也着实没谱。只是要她便如此撇了此事不管那亦是万万不能的,所以思来想去之后只得说:“先……找着他再说吧。看那队道人此次来得极堂皇,想来是天家的座上宾,虚实还是可探的。”

  “那探得虚实之后又如何呢?”

  “之后……”说到这儿,三娘又楞,默良久后方道,“我亦不知。”

  言毕起身行至窗畔,三娘将那窗儿略开了一点往外头瞭望,只见一弯新月悬于禁宫之上,夜色轻柔清幽,且夜风寒气已去大半,不再凛冽。

  如今已经近三月天气,眼见着就要烟柳吐芽、万象复苏,却是春将到了。

  这头三娘正陷于思量、百般纠结,那头紫宸殿内亦不清静。

  皇帝紧锁眉头坐于上首,对聘国师一事难做决断。

  这国师乃楚王荐的,楚王心中自然最急切,于是又劝:“陛下,搜云道长的本事我确确是见识过的,有通天彻地之能,要稳下宫中之事必是不难。”

  皇帝点头,却还是不语,满面狐疑样子。

  那搜云道人知道他还不信自己,于是上前一步道:“斗胆请陛下命——如今太液池畔确有异动,虽不足撼圣驾,然其余宫内人等恐要受其扰。贫道乃乡野村夫,不足当国师位,唯望陛下允行一二法门,好保下头众人平安。”

  此道人乃是一高大汉子,看着四十许岁模样,头戴金冠有美髯及胸。他虽为方外人但长得浓烈且带股子煞气,钩鼻深目、方颌大口,暗沉肤色看着与寻常人略有不同。不过说起来钟馗也是异貌,且他刚才那番话里颇有怜苍生之意,可见人还真不能只看长相。

  “却是何法门?”犹豫片刻,圣上终如此问道。

  搜云道人也不惧他天威,只笑而答:“外头粗疏法门,便正道嫡传又何堪见于天颜?贫道只敢说一句人畜无害罢了。”

  一时间,皇帝脸上现了思虑之色,想来心中也有所动。楚王见父亲动摇,忙上来旁敲侧击:“还请陛下勿怪搜云道长。他们世外高人,但凡有真本事的总免不了几分脾性……”这时皇帝却朝他抬手,楚王忙止住了,后退一步垂首。

  “朕知道。”略叹气,皇帝靠肘于扶手上,斜倾身道:“只是我李家传国数百载,均是一心扑于理政之上,虽然不免有奉道举动,但何尝有过立国师之策?况一国一宫自有正气,何须来人匡扶?不过道长既入了宫那自然是客,不妨暂且住下,若有兴致即可往长安城内弘道讲法,救渡众人。”

  楚王一听,便知皇帝终究是不应了。他年纪略轻,尚不能很沉住气,立时便要再开口相谏,结果却被搜云抢先了一步——那道人也不辩什么,只躬身一礼口中称谢,恭恭敬敬移步退下,毫无恋战之意。

  见他退了,楚王立时收嘴。

  皇帝不知他心有何想,只道是孩子遭了拒心里不甘罢了,于是又转而安抚于他:“朕明白你是担忧你太子阿兄,这心自是没错的。只是哪怕事情蹊跷,也不当先想到鬼神身上,可懂?”

  楚王自明白他言下之意,忙俯首称是:“懂。儿子谢父亲点拨。”

  看他一副虚心样子似是真懂自己意思,皇帝很觉满意,露了笑容徐徐点头道:“这位道长先留宫中无妨,朕会嘱咐好好款待。你为皇子,结识一些三教九流之人、长点见识也并非不好。此事不急切,日后再详议也可,今天你且先回去歇息吧,过几日还有马球赛,这两日需当养精蓄锐才好。”

  楚王领了命,再略磨蹭几句之后便自殿中退出。

  他一路疾行回自住处,又呼喝女使内官,显露躁心。不过幸好只是一时气血上涌,不到片刻便收了,又变回了平日那文质彬彬、阴阳怪气的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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