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梨花村。

时值盛夏,翠绿的柳条无精打采地垂落在地,隐匿在树枝缝隙中的蝉悠闲地见证着不远处的喧闹。

大开的木门很破,给人一种陈年腐旧的感觉。但与之极其不配的是,木门之上挂满了颜色鲜红的绸缎。微风细细吹来,红绸被吹的轻轻飘起,转头又被吵闹的人声压得重重落下。

陈沅元坐在木窗之前,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破旧的景色。不大的小院,破旧不堪,却被收拾的干净整洁。

这就是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今天她就要从这里离开了。

她微敛眉,转过头来看向镜中的自己,束起正式的发髻,身着暗红色的嫁衣,双眉紧蹙,眸中是化不开的烦闷忧愁。她看着,觉着满脸都写着对眼下事的无奈。

然而还没等她对着镜中的自己酝酿出什么,就听外面的门被用力推开,夹带来了杂乱的声音。

“接亲的人来咯1

“快送女君1

一只手猛地把陈沅元拽了起来,高声的呵斥劈里啪啦地砸在了她的脸上:“不是让你上个妆吗?这么长时间你怎么什么都没干!时辰快到了,别磨蹭了1

出声的是一个年近四十的男子,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岁月的痕迹,却平白被暴躁衬出了几分凶意。他身上穿着鲜艳的红色衣裙,手中毫不收力地攥着陈沅元的胳膊,目光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凶神恶煞的青年女子,两人目光炯炯地盯着陈沅元,生怕她生出翅膀跑了。但很快又闪过几分不屑,估计在内心里吐槽着,就她这小胳膊小腿,要跑也跑不了多远。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中年男声,语气中带有一丝不悦:“女君还没有准备好吗?”

话音刚落,一个身形微胖的男子出现在门前,他的眼神眼神扫过屋内,不经意略过简陋的摆设,眼中闪过几分不屑与嘲讽,最后才将目光看向屋内的女君陈沅元。

拽着陈沅元的男子赶忙露出讨好的笑,笑得太用力,眼角的皱纹都暴露了出来:“管事稍等,马上就来,马上就来1

管事连笑都懒得笑,冷漠道:“动作快些,莫要耽误了吉时。”

男子讨好地应着,随后转身就变了脸色,伸手推搡着陈沅元:“别磨蹭了,快走吧1

陈沅元冷眼看着身边的一切,她抱起自己收拾好的书箱,避开男子的推搡向外走去。临到门口时,脚步却还是微微一顿,转头最后看了一眼,自己长大的地方。

她手中微微用力,青筋明显,从母亲去世起,这里就不再是她的家了。

今日一别,再见了。

随即抬步,毫无半分留恋地从喧闹的人群中穿过,上了停在大门之前,挂满红布的马车。

管事的声音隔着红布传来,有些不真切,“出发吧1

-----

马车颠簸了一下,开始行驶。微微的震动把陈沅元的思绪带回了今日清晨。

昨夜她温习功课到很晚才睡,谁知今早天还没亮,她就被她父亲摇晃醒了。父亲语焉不详,只说让她好好拾掇一下自己,随后扔给了她一件红衣,让她换上。

她冷脸看着父亲,几番逼问,父亲才脱口而出,原来他给她谈了个婚事,等会儿赵家就来人把她接走成亲。

看着这红色的嫁衣,再听着赵家的名头,陈沅元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竟是她的父亲,为了钱财,把她入赘到了赵家去做入赘娘子!

想到刚刚迫不及待推她出门的男子,她轻嗤出声,这样的人,她都不愿再叫他一声父亲。

为了钱财,竟然能做出卖女儿的事情。既如此,就不要怪她这个做女儿的,跟他恩断义绝!

若不是他说,这门婚事早就定下,如今已经人尽皆知,她不从,赵家的小郎君也嫁不出去了,若是性烈一些,或许连活都活不成。否则她早就拿着这箱书,去投奔自己的老师,何至于在这里受这种侮辱。

她暗叹一口气,眼下这种情形她又确实有些不知所措。

罢了,多想无益,待到了赵府,先看清赵家情况和赵小郎君的性子,若是能和离,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沅元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马车就渐渐停了下来,管事敲了敲马车:“女君,赵府到了。”

陈沅元没有吭声,自己默默地拎起书箱,下了马车。

她立在马车之下,抬眼望去,正是到了赵府的大门口。她有些好奇地环顾了一圈赵府的环境,却没有注意到管事眼中的不屑与轻视。

烫金的赵府二字上,挂着红绸,看来赵家也很重视这么一门亲事。

管事微垂下头,遮住眼中的轻视,冷声道:“女君,进去吧,吉时就要到了。”

话音刚落就率先转身走进了赵府。陈沅元静默了一瞬,拎着她的书箱,默默地跟在管事身后。

赵府是百花县上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府邸自然不小,陈沅元就跟着管事,向府内走去。

赵府奴仆众多,陈沅元越往里走,看到的人越多。快到堂屋的时候,人明显更多了起来。不断有奴仆进进出出,在外面就能看见堂屋里坐满了观礼的人。

管事回头,刚要说些什么,就见陈沅元的手里提着个书箱,他默默一顿,心中嗤笑,想着农妇果真是农妇,一介女君为了钱财入赘,如今攀上了高枝,这副作态又是什么意思?

管事收了收心思,随便叫来了一个奴仆,似笑非笑地对陈沅元道:“女君,马上就要拜堂了,您这书箱就暂时让下人拿着就行,不会弄丢的。”

陈沅元无言,只得答一句:“好,劳烦管事了。”

管事脸上带着假笑:“不敢不敢。”见下人接过了陈沅元手中的书箱,他接着道:“女君在此稍等片刻,我先进去禀报一声。”

陈沅元颔首,目送他进去,目光也跟着打量了一下四周,赵府不愧是百花县上有名的大府邸,堂房富丽堂皇。如今大门两开,向屋内看去都是人。眼下门口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她的到来,不断有视线投注在她的身上。

她在观察周围的环境时,没有注意到管事径直走到了坐在前列的一个中年女子身后,悄声地说了些什么,中年女子露出了意味深长地笑,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去请眠星来拜堂吧。”

管事领命。不多时,就有一个红衣的男子出现在远处,从远处缓步而来。

陈沅元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好似是在停在了她的身后,她似有所感,收回看向堂屋的目光,转头看向来人,目光便定在了也在打量她的红衣郎君身上。

她的视线最先定格在对方的身上,男子身材颀长,身姿挺拔,一身红衣衬得腰身有些单薄,气势却是有些逼人。而本是鲜艳颜色的红衣,愣是让陈沅元感觉到了冰雪的气息。

“你就是陈沅元?”犹如玉石相击的清脆声音传进了陈沅元的耳朵,引得她不自觉把目光移到了对方的脸上,却是怔住了。

男子一张脸长得极为俊美,惊为天人,比她这辈子见过的郎君都要好看上许多。如今那双眸色漆黑的眼睛看着她,眼中的神采怎么也遮掩不了人,里面是毫不掩饰地打量试探,如箭一般射在了她的身上。

见眼前的女子直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男子眉头微动,红唇微抿,看起来像是有些要动怒,陈沅元回过神来,赶忙躬身作了一揖,道:“没错,在下就是陈沅元,敢问郎君……”

男子收回目光,淡声道:“赵眠星。”随即率先抬步走进堂房:“走吧。”

赵眠星先一步踏进堂房,陈沅元赶忙跟上。两人的红衣皆摆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看到身着红衣的两人进来,闹腾的堂房里安静了下来。

身着华服坐在前列的中年女子看到两人,脸上的笑容又深了深。她起身,走向两人,温声道:“你们两个既然来了,就别耽误了吉时,开始拜堂吧。”

赵眠星见到中年女子,目光闪了闪,陈沅元莫名感觉到了两人之间有一种剑拔弩张地感觉。

赵眠星凌厉的眼神与中年女子深不见底的眼神对上,赵眠星冷声道:“姨母,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当然要拜堂成亲。”

现场观礼的众人好似也是知道一些内情,都收敛着神色专心看热闹,只有陈沅元在状况外,不知道两人怎么就对上了,她看了一眼赵眠星,又看了一眼中年女子,心中若有所思,原来这个女子是赵家的二姨母,他们的关系不好吗?

赵家二姨母是赵家家主的妹妹,名叫赵新德。她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幽光,面上却是丝毫未动:“眠星,话不多说,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可别误了吉时埃礼官,开始吧。”

礼官的声音迅速响起,现场的气氛也逐渐恢复了热闹。

两人并肩而立,身着的是同色的红衣,出乎意料地格外相配。两人随着礼官的高昂声调并肩行礼。陈沅元身体跟着动作,余光却不自觉地瞥向赵眠星,却见他一直冷着面,没有半点成亲的喜悦之情。

陈沅元心中苦笑,嗯,赵家的郎君看起来很是不情愿呢。

因为赵家此次招的是一个入赘的妻主,因此并没有正常的妻夫两人敬酒的流程,陈沅元先行被送入了洞房。

陈沅元临走之前最后看了赵眠星一眼,却见他完全不似当下的郎君,毫不怯场地在众桌之间游走,有人给他递了一杯酒,他嘴角含着几分莫名凉薄的笑,也不推辞,十分痛快地一饮而荆

陈沅元收回视线,抬脚跟上了前方带路的少年。

少年身上穿着赵家统一的紫色衣袍,看起来年龄不大,却十分健谈。陈沅元与他说了一路的话,就已经弄清楚了很多事情。比如他叫赵年,是赵府二管家的府生子,从小就在赵府长大。

陈沅元本想打听一下赵家小郎君赵眠星和赵家的二姨母赵新德的关系,却见赵年对此事避而不谈,心下了然,看来是一段秘辛埃不过她估计要在赵府呆上一段时间,慢慢地总会清楚。

赵年左拐右拐,陈沅元一路上一心二用,简单地记了一下路,发现赵年停在了一处院落之前,她抬头一看,“摘星阁”三个字风骨隽永,看似是名家手笔,陈沅元眼中不仅露出几分赞赏。

赵年注意到陈沅元停下的脚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了然一笑,爽朗地开口:“女君可是觉得这字写得好?这是当年家主亲自写的,赠给郎君祝贺他有了自己的院落。”

陈沅元近些年一直潜心读圣贤书,这些名门的事迹倒是不太清楚,闻言一怔,再看这院落大概在赵府的中心位置,看起来精致无比,这赵家的小郎君倒真是深受宠爱。

如今赵家主久病在床,说是宠爱小郎君,却连今日的婚宴都未有出席,难道已经病到了无法动弹的地步?而且按理来说,她不过是一介布衣,家中甚是贫困,又无功名加身,赵家怎么也不可能招她来做这个入赘的女君。

所以说,这门亲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sitem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