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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叫花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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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姜三鲜手中托着的,是一个黑糊糊的泥土疙瘩,足有蹴鞠大小,看起来脏兮兮的,一点都不像是能吃的东西。

丁香看清楚了这玩意儿,心里也犯嘀咕:莫不是自家小姐上次发烧以后,不光失去了部分记忆,就连脑子也出了毛病?连土都想吃?

不过自从上次喝过了咸鲜爽口的黄瓜皮蛋汤以后,她对姜三鲜做的吃食都有了一些期待和侥幸,所以当下虽然心中疑云密布,但也没有开口提出异议,顺从地一同下车,用火折子点燃了一小把路边的枯柴,帮姜三鲜加热着这个“大泥土疙瘩”。

王嬷嬷则坐在马车边边上,小口小口地吃糕点,居高临下地看着姜三鲜和丁香蹲在路边烧火,想瞅瞅这俩少女究竟准备怎么“吃土”。

不一会儿,那一小把枯柴就燃尽了,“土疙瘩”上也开始冒起了微微的烟。

“加热好了!开吃!”

姜三鲜兴致勃勃地把“土疙瘩”从火里扒拉出来,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让丁香和王嬷嬷都一头雾水。

尽管还有点烫,但姜三鲜也毫不在乎,随手捡起一块石头,飞快地把它表面的土给敲了下来。

一股春末夏初鲜嫩荷叶的清香,混合着腌制肉类特有的香味,从敲开的裂缝里悠悠飘了出来。

丁香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层泥土里另有乾坤啊!不愧是自家小姐,做的每一样吃食都如此别出心裁。

王嬷嬷本来还在津津有味地吃糕点,这下闻到久违的肉味儿,本来很爱吃的糕点瞬间就不香了。半块糕点咬在嘴里,吃也吃不下,吐也不能吐,一时竟愣在了那里。

“小姐,好香呀!荷叶里包的是什么呀?”丁香重重地咽了一下口水,满脸好奇地问。

“叫花鸡。”姜三鲜轻轻掀开了包裹的荷叶,里面赫然是一整只鸡。

听到姜三鲜说出这道食物的名字,王嬷嬷终于找到了借口来强行欺骗自己:“呵,叫花鸡?一听就是叫花子吃的东西,肯定不好吃,不好吃……哪有我带的糕点好吃?”

她一边嘟囔着,一边努力咀嚼着嘴里的半块糕点。可是随着叫花鸡的香味源源不断地飘来,她口中的糕点便如同坚硬无味的蜡块一样,越吃越感觉难以下咽。

这只鸡早已经被姜三鲜处理得干干净净,又经过了特别的腌制,表皮柔软,色泽金黄,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诱人的微光。

姜三鲜伸出手,没有用什么力气,轻轻一撕,一只胖墩墩的鸡腿就被连皮带骨地撕了下来,在她手中微微颤动着。

“饿了吗?快吃吧!”她把那只鸡腿径直递给了丁香。

“这鸡?”丁香接过鸡腿,很快想明白了这鸡是哪来的。这就是她养了很久的老母鸡啊!

虽说她是自愿把鸡送给姜三鲜当食材的,但是此刻看到原本鲜活的老母鸡变成了叫花鸡,心中还是喷涌出不断的伤感和……食欲。

见丁香拿着鸡腿半天不动,姜三鲜心想她准是对母鸡有感情舍不得,便也没有多劝。

颠簸了一上午,她自己也饿了,又从鸡胸脯上撕下一块肉来,大快朵颐起来。

啊!太好吃了!纵使姜三鲜在现实世界中早已有十年的烹饪经验,品尝过无数次美食珍馐,此刻依然感觉到深深的满足感。

不断做出让自己和他人都感到幸福的美食,也许就是支撑着她一直当厨师的信念吧!

丁香原本不舍得吃,但看姜三鲜吃得那么香的样子,叫花鸡的香味儿又不停往她鼻子里钻,她终于忍不住了,举起手中的鸡腿,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这一口咬下去可不得了,鸡皮的咸香、鸡肉的鲜嫩和荷叶的芬芳,完美地混合在了一起,三种味道在丁香口中像烟花一样绽放,带给她绝佳的味觉享受。

原来,之前制作叫花鸡的时候,姜三鲜特地用多种调料混合抹在鸡皮上,认认真真地按摩了很久,一直按摩到肉眼看不到一丝调料的存在方才停止。鸡皮充分吸收了多种调料的鲜味,口味绝佳。

随后,姜三鲜又用荷叶和泥土,将按摩、调制好的整只鸡紧紧包裹,充分封存了鸡的鲜香。因此即使在加热的过程中,叫花鸡本身的香味也没有丝毫分散。但打开以后,香味瞬间喷薄而出,闻起来竟比普通的鸡还要香上十倍。再加上新鲜荷叶的清香,连老母鸡的少量油腻都被中和掉了,口味堪称完美!

吃鸡之前,丁香心里都是伤感:养了很久的老母鸡没了,呜呜呜呜……

但吃了一口鸡腿之后,丁香心里满满的只有两个字:真香!

一小口吃完以后,她的动作不再迟疑,就像之前吃皮蛋一样,一大口又一大口,不太优雅却非常快乐地吃着,所有回京的不安和旅途的疲劳,都因为这难得的美食而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一会儿,马车旁就听不到任何说话声了,只有姜三鲜时不时轻轻撕鸡的声音,还有三个人几乎微不可闻的咀嚼声——连辛苦了一路的马车夫,都分得了一个鸡头,于是他也加入了开心吃鸡的行列。

王嬷嬷这时候再也没法用“叫花鸡肯定不好吃”来麻痹自己了,因为叫花鸡的香味太过强势,不由分说地一直往她鼻子里钻。而面前的这三个人,吃鸡又吃得这么开心,无一不向她传达着一个信息:叫花鸡真的是不可多得的人间美味。

她手中的精美别致的糕点,此时再看已经变得面目可憎,令她毫无食欲,她早已停了下来,完全吃不下去了。

而看着面前那个粗鄙木讷的马车夫,正在认真吃着鸡,王嬷嬷竟然生平第一次对他产生了由衷的嫉妒。

想到这里,她莫名其妙的生出一股怨气,使劲踹了马车夫一脚。

马车夫突然吃痛,但依然没有停下吃鸡的动作,一边继续吃,一边用疑惑又委屈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在问:“你突然踹我干什么?”

王嬷嬷没好气地给出了自己踹人的理由:“你……你吃鸡吵到我的眼睛了!”

这一说话不得了,话音刚落,口水就有从王嬷嬷的嘴里往外滴的趋势,她赶紧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马车夫“噗嗤”一笑,没想到平素跟在夫人身边锦衣玉食、谁也瞧不上的王嬷嬷,居然也有这种时候。

王嬷嬷在马车夫面前丢了脸面,又气又恼,真是半分往日的气焰都没有了。

忍了半天,王嬷嬷终究还是没顶住美食的诱惑,向姜三鲜低头了。

“二小姐,您做的这叫花鸡,实在是太香了,可不可以……赏给老奴也尝尝呢?”

姜三鲜看着眼前卑躬屈膝的王嬷嬷,背弯得低低的,满脸都是讨好的笑容,完全没有了初见时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内心当真是五味杂陈,感慨颇多。

她俩的关系,才经历了一上午的时间,现在就完全掉了个儿:早上是姜三鲜努力讨好王嬷嬷,但王嬷嬷不屑一顾;现在则是王嬷嬷为了一口吃食,而对姜三鲜卑躬屈膝。

姜三鲜心情大好,愉快地答应了,她亲手从叫花鸡身上撕了一大块肉,递了过去。

王嬷嬷接过来一看,原来是鸡屁股。

平时在户部尚书府里,王嬷嬷是养尊处优十分挑剔,从来不吃鸡屁股这种边角料的。但此时此刻,她早已把平时的习惯拋诸于脑后,一秒都没有迟疑,饕餮一般疯狂地啃了起来。

说来也奇怪,王嬷嬷原本是顶瞧不上姜三鲜的,觉得她长相不好看、举手投足不优雅,完全不符合大家闺秀的标准。但现在有了美食的加持,王嬷嬷再看姜三鲜,就发现她仿佛多了一层光环似的,怎么看怎么顺眼。

吃完鸡屁股以后,王嬷嬷甚至还开始向她表起了忠心:“二小姐可能还不知,老奴其实是在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最得夫人信任。若能有机会经常尝到二小姐做的美食,老奴一定会在夫人面前多多美言的!”

看着被叫花鸡降得服服帖帖的王嬷嬷,姜三鲜哑然失笑:看来在这个书中的世界,美食才是自己唯一披荆斩棘的武器啊!

就这样,姜三鲜用一只美味的叫花鸡,彻底收服了王嬷嬷,提前解决了书中可能会出现的一个小麻烦。

在回京城的旅途中,姜三鲜又几次大方地分享了自己精心准备的各种好吃的干粮,惹得王嬷嬷食指大动,在连番的美食攻略之下,王嬷嬷越发坚定了一定要唯二小姐马首是瞻的决心。

当然,这一路上,姜三鲜也没有让她白吃东西。王嬷嬷在尚书夫人金氏身边贴身伺候多年,对户部尚书府里的各方面情况和主母的爱好习惯,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而且她时不时金氏被派出去采买,对京城街上的各种状况也如略知一二。

从王嬷嬷那里,姜三鲜挖到了两个重要信息:

一个重要信息是,户部尚书,也就是她现在的父亲姜逸腾,对主母金氏非常爱重,因此府中之事大半由金氏做主。如果回京后想要在府中过得好一点,须得讨好金氏才行。

另一个重要信息则是,尽管京城是夏国的国都,从各地传输而来的食材应有尽有,与现实世界中一样丰富多样。但人们的烹饪方式单调贫乏,多半只会清炒或者水煮,所以好吃的东西超级少。

到时候自己掌勺,再加上丁香帮忙,在京城这个美食荒漠里,她们的饭店一定会大展拳脚,大有所为!

没过多少时日,姜三鲜一行人就开开心心回到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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