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还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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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从梦中惊醒过来之后,踏雪索性也不睡了,坐起身唤了绿翘进来:“你去前房让人进宫去打听一下,看九爷怎么还不回来。”

绿翘嘟哝了一声:“这个时辰宫门早就下钥了,九爷就算想回来,不也回不来?”她自顾自的嘀咕,却还是走了出去。

约莫只过了半个时辰,前房的人就有了回音,说是皇甫清宸早在下午就出了宫,根本未曾在宫中留宿。

踏雪恍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应了一声之后便又躺下了。

到了第二日晚上他才回到府中,却并没有来见踏雪,只是在自己书房中停留了片刻,便又匆匆出府离去。

踏雪堪堪亮了两日的眼眸,在他还没来得及看到的时候,终究又黯淡了下去。

一直到了第五日,皇甫清宸才再度出现在踏雪房中,却已经是一副微醺的模样,跨进房门之后,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转身便朝着梳妆台那边走去,一阵胡乱的翻找打砸之后,终于找出了她收得极好的那条青玉项链。

一瞬间,他心头怒火喷发!

踏雪缓缓站起身来,看着他。

他大步逼近,一直将那条项链举到她眼前,冷笑了一声:“就这么喜欢这条链子?”

踏雪眉心微蹙,伸出手去想要拉他的袖口:“阿九。”

“不要碰我!”皇甫清宸蓦地退开两步,撞到身后的桌子,差点翻倒在地,好不容易站稳了,才又看向她,狭长的凤目之中满是危险的气息,“沈踏雪,你问问自己,为什么将我送你的镯子转赠给母妃,为什么又独独对这条青玉项链珍而视之?”

踏雪微微抿了唇,沉默的看着他。

“说不出来?”皇甫清宸再度冷笑起来,“那我来帮你说!因为五年前,南宫御曾经送过一条一模一样的链子给你,是不是?”

他声音狠厉,问到最后,已经近乎咆哮。

踏雪缓缓垂下了眼帘。原来如此,原来他这整整五日不曾出现,就是去查她的过去,她的从前,甚至连这条链子这样鲜为人知的事情都查得一清二楚。沉默许久,踏雪方才微微吸了口气,道:“是,公子是曾经送过一条相似的链子给我,可……”

“够了!”皇甫清宸突然高高扬起手来,狠狠将手中的玉石项链摔到地上,霎时间,那一颗颗玉石在大力的冲击之下,裂的裂,断的断,支离破碎,残破不堪。

踏雪微微有些站不住,脸色有些煞白的看着地上的那些玉石。

皇甫清宸冷笑一声看着她:“怎么,心疼了?觉得毁了你的公子对你的一番心意?沈踏雪,你看清楚,这些玉石不是你的公子送给你的,不是什么工匠打磨的,是我,亲手一颗颗打磨出来,穿起来,是我亲手做给你的!只可惜,你不需要,你根本不需要!”

每一颗玉石都是他的心,可是他的心,她从来都不稀罕。

她看着他,目光颓然。她心中清楚的知道,他的不信任,从来不是他的错,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她素来的淡漠。只是,却仍旧说不出话,开不了口向他解释,哪怕是一句。

皇甫清宸仍旧逼视着她:“你的公子回来了,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所以那天拿着这条链子哭,觉得难过了,委屈了,是不是?我皇甫清宸很委屈你是不是?”

“我知道,你从来都待我好。”她的声音很低,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仿佛已经是极近艰难。

“只可惜,都是我一相情愿,痴心妄想,是不是?”皇甫清宸古怪的笑了一声,忽然伸手指着她的鼻尖,“沈踏雪,你别以为我是傻子,这一年多来你都不曾怀上孩子,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我傻,我蠢,我以为只要安心的等,总会等到一天你愿意,那我们就会有自己的孩子,可是如今,我不奢望了,再也不奢望了!”

他转身,怒气冲天的摔门而去。

踏雪怔怔的站在床榻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一般,胸中一片凌乱与疼痛。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能蹲下去,低头一颗颗的将那些四下散落,破碎不堪的玉石捡起来。

原来这一颗颗,都是他亲手打磨,却只告诉她是宫中工匠所做。

这个傻子。踏雪眸中隐隐有泪光浮动,用绢子将拾起来的玉石包好。

玉石原本有三十二颗,可是如今四分五裂,究竟有多少她也不知道,只是在地上不停的找,桌脚,椅背,甚至床榻底下,通通都去找一遍。

自那以后,皇甫清宸再也没有在踏雪房中出现过。

她用了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想将那些玉石拼凑还原,终于将其中三十颗都拼好,却只剩两颗,无论怎么拼,还是缺了一角。就如同她和他,仿佛无论如何,两个人之间的裂痕亦不可还原。

不可还原吗?她不信。她性子虽然淡漠,然而骨子里的倔强却绝非旁人所能预计,否则当初,她亦绝不会不顾一切追随南宫御来了北漠。而如今,南宫御既已成了过往,对待皇甫清宸,她的心亦绝不会犹豫半分。

恰巧这日到了黄昏时分,却突然收到了皇甫清宇差人送来的书信,只是简简单单三个字——如意馆。

踏雪忍不住佩服这位七爷,他自己府中的事已经是焦头烂额的一团糟,竟然还有心思来挂念自家兄弟的家事,也莫怪得那几个心高气傲的兄弟竟都为他所折服,心甘情愿为他所用。

踏雪难得上了心,换了身裙衫,还特意对镜整理了一般自己的容颜,方才出门唤了马车随自己走一趟。

刚刚走进如意馆的大门,却蓦地就听到了轻歌曼舞之中,皇甫清宸狠怒的声音,他说,他要杀了南宫御。

踏雪站在门口,心中未免觉得好笑——他总是这样执意与南宫御较劲,却不知自己此时此刻,是在与自己较劲。

却是皇甫清宇最先看见她,对皇甫清宸说了句什么,从她站的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皇甫清宸一瞬间愈见阴沉的脸色。她吸了口气,却扬起了淡淡的笑脸上前:“这么美好的晚上,喊打喊杀的做什么?”

除却皇甫清宇,十一和十二脸上未免都露出微微惊讶的神色,想来是因为从未见过这样的她。而皇甫清宸却依旧头也不回,冷冷的坐在那里。

然而心中也不是不震动的——她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难道是为了他?可笑!

皇甫清宸狠狠灌下一口酒,默然不语。

踏雪并不以为意,将手中的披风披到他肩上:“已经这么晚了,回府吧。”

皇甫清宸根本不知道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一瞬间只觉得心烦意乱,为自己心中的动摇而感到恼火,还未回过神来,竟然已经伸手推了她一把!

他并未注意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可是她竟然就那样软软的跌了下去,倒在地上。

天知道,那一瞬他几乎想砍了自己的手,想跳起去将她抱起来,问她有没有摔伤,痛不痛。他的手已经捏成拳了,十二却突然跳起来指责了他一句,上前将踏雪扶了起来。

他眸中的忧怯,在转头的那一瞬,不觉又转为了厌恶和淡漠。直到听着踏雪那句淡淡的“没事”,他紧绷的心才仿佛骤然一松,转过了头依旧自斟自斟。

既是如此情形,踏雪终于也没法子让自己继续停留,淡淡向众人道了别,转身而去。微微将唇抿作倔强的弧度,没有让其他人看出自己的脆弱。

十二却突然追了出来,说要送她回去。

踏雪微微一笑,没有拒绝。

上了马车,打起车帘,她一路只是看着外间的景致,想到此时此刻的王府,却只觉得沉闷,偏了头看向十二:“十二弟,你送我去江边走走,可以吗?”

江边?十二心中惶恐,想到方才皇甫清宸待她的态度,真怕这位九嫂会想不通做傻事。

踏雪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只是想去透透气。”

走在江边,踏雪的脚步很慢,十二唯有不远不近的跟着。

走到一处,踏雪却突然顿住了脚步,转身看向江面,想起了那年江面上热闹非凡的情形。就是在那一日,她与他第一次相见,就是那一相视的眼缘,才有了这往后的是是非非。

她忍不住想,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出现在这里,如果他没有在这一日看到自己,只怕她到现在还苦恋着公子,不知皇甫清宸是何人。

如果,真的是如果……

皇甫清宸终于离开如意馆之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他骑了马,恍惚的走在街道上,脑子里全是踏雪先前的模样。

也许,她真的是来接他的?

他脑中昏昏沉沉,忽然就扬起了鞭子,刚欲打马狂奔,却蓦地看见了对面来的一人一骑,分明就是南宫御!

南宫御!霎时间,他脑中一片清明——

原来,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南宫御在这里!

他心中怒火滔天,打马上前,拦在了南宫御的马前。

南宫御原本疾驰而来,却突然被人拦住去路,忙的僵住缰绳,控制住马匹,方才微微有些讶异的看向来人,微微笑了起来:“原来是九爷。”

皇甫清宸冷眸看着他:“南宫御,下马。”

南宫御仍旧淡淡的笑着:“怎么,九爷想要单打独斗?你不是我的对手。”

“下马!”皇甫清宸忽然厉喝一声,自己当先下了马。

南宫御依旧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微微摇头叹息,就想打马离去。

皇甫清宸却缓缓走到了他的马前,直接一拳打上他的马头,马儿吃痛,霎时间一声嘶鸣,扬起马蹄倒退了几步,南宫御终于不得已下马,于他相视而立。

“拿我的剑来。”皇甫清宸忽然对着身后的小厮吩咐道。

他身边的小厮都是机灵人,见这情形,早有人跑回了如意馆去找人,另一个小厮犹犹豫豫,直到挨了皇甫清宸一脚,方才不情不愿的将剑递了上来。

南宫御不由得低叹了一口气:“九爷,你这是何苦?”

“闭嘴!”皇甫清宸冷冷道,“出剑吧。”

南宫御仍旧是淡淡的模样:“为了踏雪,我不会与你动手。”

“为了踏雪,我偏要与你动手!”皇甫清宸咬着牙,冷笑道。

正在这时,唯一还在如意馆中的十一得了消息赶了过来,见此情形,一下子就拦在了皇甫清宸面前:“九哥,你这是做什么?”

“十一,让开。”

十一却不让,微微侧了脸看向后面的南宫御,道:“豫亲王,你先走吧。”

“多谢十一爷。”南宫御淡淡一拱手,翻身上马。

“十一,让开!”皇甫清宸眼见着南宫御就要离去,忽然一声断喝,持了剑就要上前。

“九哥!你怎么这样冲动?”十一一把将他拦腰抱住,“你怎么不想想现如今的形势?如今大事在即,出不得一点岔子,更何况老四的人一直在暗中盯着我们,你想想若是你在这大街之上伤了人,或是杀了人,会是什么后果?”

皇甫清宸无法挣脱十一,唯有看着南宫御的马很快消失的夜幕之中,不禁大笑起来:“后果?我管什么后果?有他南宫御在世一日,便没有我皇甫清宸的好日子!十一,你换了是我,你会理什么后果?”

待他回到府中,却意外得知踏雪竟然还未回府!

皇甫清宸脸色一凝,不觉就将南宫御匆忙而去的身影与踏雪联系了起来,霎时间眸中一片晦暗,咬牙走到了维安楼,哐当一声推开踏雪的房门。

屋中自然是没有踏雪,只有绿翘正在铺床,听到声音转身看到他,顿时吓了一跳,忙的见礼,末了,又从他身边走去,去给他斟茶。

皇甫清宸捏着拳头,冷着脸坐在那里,五脏六腑都被怒火灼得发疼,咬着牙等待着踏雪的回来。

很快门口响起脚步声,却不是踏雪,而是绿翘。她将手中的盖碗放到皇甫清宸手边,低低道:“九爷请用。”

皇甫清宸不耐烦的一把掀开盖子,却只见里面根本不是什么茶,而是一碗牛乳。

但听绿翘轻声道:“时辰已经晚了,奴婢想着九爷过不久也要安置,因此就擅作主张没有泡茶,只是问厨房取了一碗牛乳,给九爷暖胃,到了晚间也会睡得好些。”

皇甫清宸忽然偏了头看向她,嘴角勾起一丝邪魅的笑意:“你倒是个贴心的丫头。”

绿翘缓缓垂下眸去:“服侍主子,是奴婢该尽的责任。”

踏雪一直在江边吹了将近两个时辰的风,才在十二的提醒来回转身,却已经冻得身子都僵了,上了马车,方才觉得好一点,只是从马车之中下来,脸色却仍旧是苍白得骇人。

十二见状实在是忧心,特地去门房上问了一声:“九爷回来没有?”

“回十二爷,九爷在一个时辰前就回来了。”

十二听了,欢天喜地的跑过来,对正在下马车的踏雪道:“九嫂,九哥已经回来了,他脾气不好,你跟他好好说说,想来会没事的。九哥那人我知道,来得快去得也快,你别跟他置气啊。”

十二是他们几个之中年纪最小的,向来是个鲁莽性子,此时此刻却对她说出这样宽慰的话来,踏雪也禁不住淡淡一笑:“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踏雪在进入维安楼的时候,便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有几个丫鬟方才分明还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可是一见了她,却蓦地都跑开了,只在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踏雪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惶然,来到房间门口,缓缓推开了房门。

原本被房门隔绝着的声音突然便传了出来,是男子低低的说话声,和女子娇俏的笑声。女子的声音明快,她听得分明,是绿翘。可是那男子的声音听在耳中,踏雪却只觉得不真切,仿佛嗡嗡的,怎么都听不清。

突然,那原本闭合的床幔突然被掀开一条缝,探出绿翘的头来,在见到她的一瞬间,惊叫一声又缩了回去,软软唤了一声:“九爷……”

她撩开床幔,不过是那一瞬间的事情,可是踏雪已然将床榻内的一切尽收眼里。

皇甫清宸打着赤膊倚在床头,绿翘身上只着了最贴身的小衣,想来原本是靠在他怀中,听到声音才探出头来看看。

踏雪在那一霎那,头脑之中竟然说不出的清明,在门口站了片刻,身子没有僵硬,呼吸没有困难,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如既往,甚至还隐隐勾起一丝笑意。许久之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很淡然:“妾身不知九爷在此,叨扰了。”

语罢,她竟然还记得伸出手来,将自己推开的那两扇门缓缓关上,转身离去。

屋内,皇甫清宸一把撩开的床幔,看向重新关上的房门,一把推开了怀中的女子,满脸阴霾的穿起了自己的衣衫,一转脸却见绿翘仍旧坐在床榻上发愣,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低声咬牙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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