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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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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吴燕山接到马彪师长的命令,让他把部队拉到扁都口驻扎,严防小股红军流窜到青海。吴燕山叫来三个队长吩咐给士兵放假半天,让大家进城去玩,不许惹事生非,叮嘱了一番,带着赵胖子七个人来到席福大车店,席老板把他们迎进来,关上大门说:“寇师傅,店里没有客人,吴大姐出去还没回来。”

  小花蕊年龄比席老板小很多,席老板只是跟着吴家塆的人称呼小花蕊为吴大姐。

  吴燕山对赵胖子说:“带人去找回来,我在店里等。”

  小花蕊在甘州的这些日子,摸清了李云的活动规律,这几天,盯上了回甘州不久的马福寿。今天午后她就躲在暗处盯着旅部后门旁边的一个独立小院,这儿是马福寿在甘州的家,看到马福寿哼着花儿进了街门,小花蕊拍了拍身上的土,慢慢的往回走,过了一条街就看见猴三在街角张望,快步走到他背后咳嗽一声,猴三跳着脚转过身,哈腰说道:“师傅,吓我一跳,大哥来了,找你呐。”

  小花蕊边走边调笑:“人都说猴精猴精,你这猴咋这么迟钝,快走,就你这反应,就是送死的货,那么大的阵仗咋还囫囵回来了。”

  猴子也嘻笑着说:“师傅,那是大哥照顾我们,每次冲锋都跟在他身后,有大哥挡着,哪儿能伤着我们。”

  “难怪死了那么多人,你们几个蠢货却一个没死。”

  说着话进了大车店,见到吴燕山,小花蕊扑通跪地上要行大礼,吴燕山一把拉起来,说道:“猴三,去找到大家一块玩去吧,别打架。天黑就回来。”丢给了猴三一袋银元。

  支走猴三,俩人进了屋子。不一会儿出来,吴燕山打扮成了回族商人,狗皮帽子放下护耳遮盖住了脸,小花蕊则是一幅回族小媳妇模样,蒙着黑纱盖头,只露出眼睛,两人向市场走去。

  小花蕊把李云的行踪摸的一清二楚。此时李云正在汇此时李云正在汇帐,这是每天收市后必做的事,听到敲门声,李云头都没抬,说了声进来。直到吴燕山站在他面前敲了敲桌子,才抬起了头,看着小花蕊慢慢的取下黑纱,惊叫一声:“吴连长,”随着话音,吴燕山的刀就从颈子上飞过,人头离开身体向后落在地上打着滚,一股鲜红从断颈处喷向天花板,无头的身躯抽搐着委顿在椅子上。

  这段日子,马福寿可谓好事连连,情报提供的及时准确,战场上冲锋在前,马元海给他上报了特等军功,韩起茂拟任命他为新一团团长,并允许他在俘获的女红军中挑选一个美女伺候。唯一不开心的就是挑来的女红军不配合,自家女人到也知趣,帮着威逼利诱了几天,但没有起什么作用,马福寿根本近不了身,人家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一到晚上就跑到马棚里,弄的马福寿一点招数都没有,杀了吧,既舍不得、又丢面子,传出去军官们会说:“马营长不够男人,连一个小毛丫头都拾掇不了。”

  马福寿左右为难。

  晚饭后老婆出主意说:“女人嘛,就是那一下,破了身随你摆弄,今晚把她捆起来让你*弄。”

  老婆是从老家带过来的,虽然模样不赖,人却很粗俗。

  夜晚,看见女红军靠在柱子上睡着了,两人悄悄靠近马棚,抖开绳子拦腰捆绑结实,惊醒了的女红军破口大骂:“你俩就是牲口,猪狗不如的东西,……。”

  马福寿才不管那些,抓起一把麦草塞进女红军嘴里,让老婆扒了她裤子,从屋子里拿出油灯放地上,欣赏了一会扑了上去,老婆抱住膀子在一旁看,嘴里还念叨着:“这就对了,女人嘛,再刚强又能咋地,还不得挨男人*。”

  马福寿完事后刚提好裤子,忽然看到两个人影从墙上落下。

  来人正是吴燕山和小花蕊。马福寿很机警,知道来的是高手,手枪战刀全在屋子里,跃起就往屋里跑,眼前黑影一闪,腹部中了一脚,一个后滚翻站起来,抬脚就踢,嘴里还大喊:“有贼。来人呐。”吴燕山手起刀落,马福寿踢出去的腿被生生砍断,同时,头上挨了一脚,倒地昏迷不醒。吓呆了的老婆已经被小花蕊捆住,嘴里塞上了马粪蛋。

  小花蕊给女红军穿上裤子,说道:“我知道你是啥人,马福寿从俘虏营带你过来时我一直跟着,今天的事与你无关,也不要说出去,换身衣裳逃命去吧。”说完割断绳子。

  女红军挣脱绳子,掏出嘴里的麦草,说道:“借你的刀使使。”没容小花蕊回答,抢过短刀,扑到马福寿老婆身边,一刀捅进了腹部,还不解恨,跪在地上双手持刀一下跟着一下,很很地扎了十几刀,接着,就像疯了一样,面目狰狞地扑向昏迷的马福寿,吴燕山一把抱住她说:“人留给我,你快逃吧。”

  女红军喘着粗气,奋力挣扎,手里的刀不停地往吴燕山身上招呼,吴燕山夺下短刀,把女红军压在地上,小花蕊从吴燕山手中拿过短刀,到马福寿旁边蹲下来掐住人中,马福寿醒过来,问了句:“你们是什么人?”吴燕山说了三个字:“吴燕山。”

  马福寿惨叫着大骂:“白俊,你个混蛋,狗日的骗了我。”

  叫骂声中,小花蕊挥出了刀,马福寿就地一滚躲过,吴燕山腾空跃起,双膝重重的砸在马福寿胸口,马福寿喷出了一口鲜血。

  女红军连滚带爬地扑到马福寿身上,撕扯着、捶打着,怪叫着,一口咬在面部……。小花蕊拉起她搂抱在怀里。吴燕山挥起刀不停地砍已经死了的马福寿。

  等女红军情绪平稳,小花蕊说:“快点换衣服,清洗干净,逃吧。”

  说完就和吴燕山快速离开了。

  城门口的一棵大柳树旁边,女红军打扮成了回族女子模样,这是马福寿老婆的衣服和盖头。她已经观察了很久,发现哨兵对骑马出城的士兵查的很松,步行的士兵盘查很严,老百姓根本就不让出城,她看到了小花蕊夹在吴燕山一伙人中间骑马出了城,眼见出城无望,她转身走开,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停下脚步站了一会,似乎是下了决心,快步向达盛昌走去。

  罗望忙乱了一天,也让家人跟着担惊受怕了一天。冬日里天黑的早。一家人坐在堂屋里议论着白天的事,罗望一个劲的安慰婆媳俩,母亲看着儿子愧疚的脸色摇头叹气说:“打人不好,救人总是没有错的,不论是啥人,总是一条命吧,佛祖还舍身饲虎呢。儿子,娘虽然怕,但不怪你。”正说话间,街门的门环轻轻地响了几声,罗望起身要去开门,刘英子说:“这会儿哪会来人,是风刮的吧。”

  “是有人。”罗望说了一句就快步过来打开街门,门口站着一个回族女人,她慢慢的摘下盖头,罗望低声惊叫道:“呀,咋是你,小穆。”

  “是我,有办法让我出城吗?”

  罗望稍一犹豫,小穆转身就走,罗望上前几步拉住她说:“先进来再想办法。”

  两人进了堂屋,婆媳俩吃惊地站起来,灯光下,刘英子白净的脸先是涨的通红,接着变的铁青,身体在微微颤抖。小穆无言地后退一步,重新用盖头遮住脸,慢慢的转过身,母亲说话了:“丫头,既然我儿子让你进了家门,他就有办法救你的命。坐下吧。”

  罗望给小穆倒了一碗水,让刘英子去把方秧叫来。对小穆说:“喝点水定定神,看你手上、鞋上还有血迹,我不想知道发生了啥事,一会儿到方秧屋子里清洗干净,就在那儿睡一觉,我想办法送你出城。请你相信我。”

  小穆一口气喝完水说:“罗掌柜,甘州城里我就认识两个有钱有势的人,一个是林先生,一个是你,我觉得你的办法一定比林先生多,只好找你,我是走投无路了。”

  方秧进来了,罗望开始吩咐:“方秧,带小穆到你房间里清洗一下,英子去厨房炒点麦子,五六斤就行,娘你照看着壮儿。”

  罗望把席篷车推到院子里,找来几块木板,在车上比划比划,就在院子锯起木板。

  母亲什么也没问,只是把洋油灯拿出来放在台阶上,为罗望照亮。

  小穆洗完,过来端起油灯,轻声细语地说:“你是想在车上做个夹层,把我藏进去带出城,对不。”

  罗望手不停,嘴里说:“院子里四个女人,你是唯一一个猜到的,可惜了啊。”

  小穆问:“可惜什么?”

  罗望没有回答,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刘英子和方秧凑了过来,罗望说:“英子,把炒好的麦子装到口袋里拿过来,再准备些烧纸、两个水囊,记得装上开水。你和方秧做几个馍馍当供品,明早去给梅英上坟。”

  清晨,已经套好的席篷车停在达盛昌门口,柱子上栓着一匹马,院子里的木屑已经收拾干净,罗望像平时一样晨练完毕,和工人们一道吃完早饭,招呼着母亲和抱着儿子的刘英子上车坐好,大声交待方秧锁好门,又对方端文说道:“涨价的事要挺住,别怕事,我上完坟就赶回来。”

  说完,解下木柱上的马缰绳拴在车后,赶车上了街道。

  到了城门口,哨兵竟然认得罗望,问道:“罗掌柜,这是要干啥去?风声紧了,县长今天才下的命令,老百姓进出城都要登记、检查,见到外省口音的人先抓起来。你当然例外,见谅了。”

  “快过年了,我惦记着孩子的亲生母亲,人死了情没灭呐,全家人去上个坟,烧点纸钱,让亡人在那边也过个好年,长官,我这就去登记,你检查吧。”

  哨兵笑着说:“这年头还有人惦记着死人,罗掌柜好人呐。”

  罗望在出城物品一栏里填写了一匹马、一辆车。哨兵没有查到什么,只顺手拿走一个上供用的白面馍馍就放行了。

  出城走了一两里地,罗望见路上没有了行人,停下车把母亲和刘英子扶下来,掀起毛毡,打开木板,缩成一团的小穆艰难的下了车,扑通一下坐在地上,活动了几下发麻的腿脚才站起来。

  罗望解下马,把缰绳递给小穆说:“两囊水、六斤熟麦子够你吃喝四五天的,这是十块银元,拿着路上使。”

  接着又拍了拍马鞍说道:“看好,这儿有一把刀,用来防身。”抽出藏在马鞍一侧的匕首让小穆看了一眼后插了回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木盒交给小穆:“这是指北针,你用得着,不要走大路,一个女孩子,骑着高头大马很引人注意。只能送你到此了,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小穆把水囊、装了炒麦子的口袋、钱袋一一挂在马鞍子上,对罗望深深地一鞠躬,爬上马背,打马朝东走了。罗望调转车头,正要扶母亲上车,身后传来马蹄声,回头一望是小穆回来了,三人搞不清是怎么回事,怔怔地看着小穆,马到了跟前,小穆翻身下马跪在地上,响响地磕了三个头,说道:“娘、哥哥、嫂子,有一天我要是活着回来,一定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

  小穆并没有再回甘州,而且结局也很惨,此为后话。

  最先发现杀人现场的人是豹子。黑市上粮价越来越高,乌拉思曼把自己库存的牲口饲料当做粗粮拉到黑市上倒卖。那都是陈年的碗豆、大麦、青稞,到是能充饥,普通市民们图个便宜,一些家无余粮的人已经是饥不择食,购买饲料果腹也在情理之中,几天时间,乌拉思曼赚了个钵满盆丰。饲料运出市场得到李云那边登记,豹子一大早就装好车,看见市场大门敞开着,以为是李云来早了,就上前推开办公室的门,还没进里间,一股血腥气钻入鼻孔,豹子是行家,返身出来关好门,对正在洗漱的乌拉思曼低声说:“大哥,李云办公室有一股血腥味。”

  乌拉思曼想都没想就说:“去看哪家商号开门了,买点东西,立即索要收条,老板就得去找李云。让人家去发现吧。”

  这两人的确是“高手。”

  不一会儿,就有人大喊:“来人呀,杀人了。”

  警察来了,封锁现场,调查取证之类的事做完,带走了第一个发现案发现场的商号老板。

  老板家里人四处找人托关系,上下打点,冤枉钱花了不少,才把人从警察局抬出来,送到教会医院治疗一段时间,身体是好了,人却疯了,大冬天在市场里光身子乱跑,嘴里喊叫着:“血阿,哪儿、哪儿都是,人不是我杀的,别打我。”

  成锐弟听到李云被杀,第一反应就是刘甲、罗望报复杀人,立即叫人暗中调查,反馈回来信息是:“刘甲下午在县政府,那晚一直在家,没有出门,罗望下午在医院给几个士兵接骨,很晚才回家,大清早一家人还出城给亡妻上坟,没有丝毫异常。

  李云在办公室被杀,桌子上还有许多没有核算完的账目,应该是没有天黑,这两人没有作案时间。”警察局排除了罗望和刘甲的嫌疑,但成锐弟坚信自己的判断,他觉得调查罗望可能会被发现,就安排一个警察化妆后暗中盯紧刘甲。

  部队开拔后,吴燕山在半路上和小花蕊离开队伍,来到了吴家塆,在吴三木和吴燕山的女人坟前烧了几刀纸,诉说了一番,分别时,小花蕊要求跟随吴燕山,找机会到西宁杀了给马元海担任卫队长的白俊,吴燕山劝说道:“你还是暂时留在吴家塆,白俊先活着吧,他一死,让人连起来一想,我就有最大的嫌疑,别忘了,马九旺走了,马家军里还有两个人知道我是谁,我不能死在韩起茂前面。”

  马福寿被杀两天后才被发现。

  长官署的批复到了,新一团番号改为三团,马福寿被任命为团长,韩起茂拿到来电,吩咐马生海:“去吧马福寿找来见我,这怂货掉到温柔乡里了,两天不见人影,该不会是让女共匪榨成人渣渣了。”

  时间不长,马生海回来复命,韩起茂立即叫来成锐弟,带着警察局长和旅部的几个人跑到了马福寿家,院子里的惨状触目惊心,连这些杀人不眨眼的人都觉得阵阵恶心。

  韩起茂大怒,责令成锐弟全城戒严,搜查跑了的女共匪,派部队到乡镇,搜寻散落的红军。他认为如此深仇大恨,应该是女共匪勾结外面的共党分子所为。

  一时间,整个甘州变得风声鹤唳。

  韩起茂如实向西宁长官署上报了马福寿的死讯和自己的判断,对善后的处置措施以及团长人选也作了说明。

  事情在西宁长官署一股风地传开了。白俊听到消息先是吃惊地呆坐一会,接着急匆匆找到马元海说:“长官,我不想回甘州任职了。”

  马元海说:“晚了,兄弟,长官署的任职文书已经签发,是接替马福寿任旅部直属营营长兼税局局长,那可是肥的流油的职务,强过你当侍卫队长百倍。

  马福寿在剿灭共匪之战中立了大功,但风头太过,战后又不知收敛,没有加以防范,还强纳共匪女子,是自己在找死。你也知道共产党无孔不入,隐藏在暗处复仇也是可能的。

  安心去吧,上任后还要抓紧追捕流落红军,调查甘州是否存在共党地下组织。明天为你送行。”

  白俊一到西宁就托马元海想办法为自己复职,马元海位高权重,办这事不过是小菜一碟。马福寿升官留下的空缺就归了白俊,事先马元海也给白俊通过气。今天听到马福寿的事,白俊想起了窟窿峡消灭吴燕山一伙土匪时,那个在雪地里奔跑的人,隐隐感觉到不安,听完马元海一番话,又存了点侥幸心理,没再多想,做好了到甘州任职的准备。

  马队长得知马福寿被残杀,怀疑是吴燕山复仇,就在主子面前讲了自己的想法,主子却全然不在意地嘱咐马队长:“马权啊,本来长官署主任要找你谈话的,既然来了,我先说几句吧。你从十八岁就跟着我,十年了,堪比我儿子,去甘州任三团团长吧。至于马福寿嘛,有功之臣,不得不提拔,真要是当上三团的团长,那甘州就没有马家军,只有韩家军了,所谓福祸所依、世事难料,讲的就是这个道理。只可惜马福寿没死在战场上,在自己家被人剁成了碎块,是谁干的就让韩旅长费心思去查好了。还有件事,上任时路过扁都口找吴燕山聊聊,让他安心守好扁都口,不要乱生是非。明天长官署为你送行,我要亲自出席。去吧。”

  侍卫队长马权出了门才发现,大冬天后背已被汗浸透,尽管主子说话时语气平淡,自己也被提拔,但平淡的话语背后流露出来的信息让自己感到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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