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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声: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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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罗望收到了刘甲的信,不是通过正常的邮路寄过来的,而是刘元生亲自送到了罗望手里,刘元生说:“罗掌柜,甲儿托人带过来一封信,专门写给你的。”

  罗望欣喜地接过来,翻来覆去看着信封,上面只写了“哥親启,”三个字,没有落款,没有地址。

  问道:“刘经理确定是刘甲写给我的信?”

  “没错,一定是。”刘元生肯定的说。

  罗望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抽出信纸。

  信是用钢笔写的,的确是刘甲的笔迹,内容很简单。

  哥:

  见字如面,弟有一紧要事,务必请你亲自去办理。

  切切!

  弟拜上。

  罗望看着字条一头雾水,刘元生说话了,“罗掌柜,甲儿托付你的是比天还大的大事,是以他的性命相托,如果你愿意,我告诉你是什么事,如果你不愿意,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包括这封无头信你也没有收到过。”

  “刘甲是我兄弟,说吧。”罗望把信纸塞进信封交还给刘元生,他知道刘甲、刘元生做的事很隐秘,这样的信自己不应该保留。

  刘元生说:“是这样,我们有一批货要运往兰州,你以达盛昌采购的货物为名从星星峡接货,到甘州后换成达盛昌运往兰州的货,中间不换驼队,货不开厢,只换标签,达盛昌出具运货凭据,为保证货物安全,你必须亲自出马到星星峡接货,货物到甘州我带人交接,你只负责这一段路。”

  “刘经理,能否再说明白些,我好谋划,你放心,既然是刘甲兄弟以性命相托的事,我这个当哥的决不相负。”

  “药品,从境外过来的一批药品,要送到前线。其它路段都没有问题,就是星星峡到甘州这近千里路,驼队入甘时护送的人和武器无法跟过来,这段路上兵匪横行,不能保证货物安全。甲儿就是想以你的武力防止土匪抢劫,以你和韩起茂的关系防止军队扣押。”刘元生两眼紧盯着罗望。

  “那好,什么时间,星星峡那儿怎么交接?”罗望问道。

  “五天后那边的人和货就到了星星峡,对方是一支驼队,打头一匹骆驼背上搭着一条红色的毡子,以此为凭,对方手里有半块。至于怎么过关卡,你想办法吧。以你在军中的关系应该不难。”刘元生交给罗望半块银元。

  罗望接过半块银元端详着说:“这办法很老套,银元能合上碴口就行对吧,没有其它暗号或切口什么的?”

  刘元生犹豫了一下说道:“有一个人跟你去,切口他知道,你出发时我替你送行,秘密放在两个人身上才安全,能理解吧。”

  罗望备了一份两百块大洋的重礼来找韩起茂,马生海接过礼盒打开后说:“师傅,你给师长送礼是有事相求吧,两百大洋啊,该不会是又看上了哪家的大姑娘、小媳妇让师长替你说话。”

  韩起茂哈哈大笑着说:“虽说那两女共党没留住,罗掌柜可是尝到甜头了,可惜俘虏送青海了,有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弄一个过来,我老家就有。”

  罗望朝韩起茂拱拱手说:“师长玩笑了,罗某没那个命,享受不起呐。是从新疆购置了一批货,烦请师长打个招呼,星星峡和瓜州、肃州的关卡能顺利通过就行。”

  韩起茂一听立马止住笑,说道:“正常贸易交税能通过,那有几个钱,何须如此大礼。是走私违禁品吧,你罗大掌柜无需靠走私弄钱吧,说老实话。”

  “反正不是军火,师长,摊子太大,行情又不好,都快转不开了,没办法呐,只此一次,师长网开一面吧。”罗望恳求道。

  “不是军火就好办,看在往日交情和今日大洋的面子上,让你罗掌柜得逞一次。”韩起荗显得很豪气,“生海,带罗掌柜到军需处,开一张达盛昌是为生产军需品采购货物的说明,各关卡不得扣留、不得加征关税,对了,军火除外啊。去吧。”

  出发那天,罗望带上关晓和两个熟悉驼队的工人出了城,罗望只对他们说是去接货。

  刘元生等在城门外,陪着刘元生的竟然是老杨,还拉着一匹看上去很高大强健的军马。

  刘元生拱手说道:“让老杨陪罗掌柜走一趟吧。”

  罗望纳闷,这老杨什么时候成了刘元生一伙儿的,红军进城也没见老杨干过什么嘛。

  刘元生见罗望不言语,接着说:“罗掌柜,熟人好办事儿,老杨是把好手。”

  罗望面无表情地挥挥手,说了一句:“走吧,楞着干嘛。”

  夜宿肃州时,罗望把老杨叫到自己房间说:“老杨,你怎么能和刘元生、刘甲搅和到一起,你说你这个孩子才两岁多点,又没多少家底子,他们干的事很危险知道不,你要被填进去女人娃子咋办,谁救你呐。”

  老杨沉默一会儿说:“掌柜,真有那么一天,你会救我,即便是我死了,女人娃子你也会管到底,我相信你。”

  两天后到了星星峡,罗望拿出马生海开的证明信交给守关卡的士兵,士兵扫一眼就还给罗望,挥手示意可以通过。

  下了山坡,在一家车马店门口看到了背上搭着红色毡子的骆驼,罗望跳下马,把缰绳丢给关晓,走上前拍了拍骆驼背上的毛毡喊了一声:“谁的骆驼,把门挡住了。”

  大门内出来一位中年男子,脸堂黑红,罗圈腿,是经常骑马的那类人,盯着罗望看一会儿就拉起骆驼。

  罗望摸出半块银元很随意地抛起来、接住,再抛起,再接住,那人露出了笑容,嘴一咧露出两排黑黄的牙齿,也摸出半块银元举起来看着罗望。

  罗望说声:“我是来接货的,”把半块银元递过去,那人没接,只盯住罗望,呲着黄牙笑,老杨走过来,轻声说:“日出东山江河暖。”

  那人回应一句:“水漫沙丘红柳旺。”这才接过罗望手里的半块银元,两半银元对了一下说句:“请稍等,”径直走进大门,不一会儿拉着一串十匹骆驼出来,每匹骆驼上搭着两只木箱,交给老杨一张单子说:“信物我带回去交差,这是清单,交给下一站接货人。”

  说着话,取下红毡子搭在最前面的骆驼身上,嘿嘿一笑道:“你们很阔气嘛,一人一匹走马,这骆驼就不给你们了,啥都别说,安全就好,噢,对了还有铃铛。”又把骆驼脖子上铜铃铛摘下来交给老杨道:“挂在头驼上。”

  从头至尾没和罗望说一句话。

  返回关卡时,哨兵嚷嚷着:“下马,下马,接受检查。”

  罗望说道:“长官,我们就是过去接了一下采购好的货物,没必要检查吧。”

  “不行,必须检查。”哨兵提高腔调。

  岗亭内跑出四个士兵,其中一个腰间挎着驳壳枪,哨兵立正行礼报告:“连长,他们有证明,拒绝检查。”

  罗望把那份证明递过去,连长接过看了一遍,还给罗望,语气和善地说:“有师部证明,货物可以放行,但要检查,防止夹带军火,请你们配合。”

  罗望大声喊道:“大家卸货,让长官检查。”

  “不用,查封铅就行,”连长一挥手说。四个士兵依次查完二十个木箱,回来说封铅完好,箱子里是西药。

  连长说:“你管人家是什么东药西药,只要不是军火就放行,搜身。”

  一听搜身,罗望心里咯噔一下,出发时,他担心路上遭劫,带上了左轮手枪和十几发子弹。

  看到士兵开始挨个搜身,罗望掏出手枪,握着枪管说:“这位长官,这支枪是韩长官送给我防身用的,交给你,请你留个尊姓大名,罗某回甘州好找韩长官讨要。”

  几个士兵紧张的摘下肩上的步枪,拉开了枪栓。

  连长稍一楞神,随即哈哈干笑两声“听这话你应该是达盛昌掌柜罗望吧,军中谁不知道你是韩师长的朋友,马队长还是你的徒弟,这枪既然是长官所赠,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没收,罗掌柜留着防身用吧。放行,麻烦罗掌柜交两个大洋的关税,货物名称嘛,就写皮货好了。”朝罗望抱拳说道。

  瓜州将近,天色渐晚,罗望让大家在前面的大车店歇脚,关晓指着远处说:“罗望哥,赶路要紧,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别出岔子,你看那边。”

  老杨说:“能歇就歇,不能把骆驼累坏,还有十几天的路要走哩。”

  “十几天,不是到甘州吗?五天足够了。”关晓说。

  “别问了,听老杨的。”

  罗望的话关晓不敢反驳,只好打马走到最前面,将驼队领进路边的车马店。

  其实,罗望早就发现了远处沙丘上时不时地有沙尘扬起,知道已被人盯上,他想在瓜州把事情平息,让接下来的路走的更安全。

  安排住宿时,罗望让关晓要一间大通铺,五个人住在一起,把二十口木箱全部搬进了房间,吩咐大家和衣而睡。

  大家都劳累过度,头一挨枕头就呼噜声大作。罗望叫起关晓,摸黑走到马棚,在草堆上躺下,以防让人把马匹、骆驼偷走。

  子夜时分,急促的马蹄声吵醒了罗望,刚坐起身,两个黑影就从围墙上落下,大门被打开,三人骑马进来,罗望和关晓站在了院子中间。

  看到这五人没有蒙面,手持木棍、刀枪,没有火器,就是几个毛贼,罗望放心了。

  “合子上的朋友,一碗水端出来分着喝些,认相点。”领头的抱拳说道。

  罗望听得懂这些道上的黑话,意思是只要分一半货物给他们就行,不然就要硬抢。

  “当家的,赢了我,由你。”罗望硬气地说。

  “嘿,爷们碰上了硬渣子,点亮子。”领头的跳下马,抽出别在腰间的长刀。

  有人点亮了火把。

  听到响动,住店的人全起来了,胆子大的还出来围观。

  罗望推开身边的关晓说:“去和老杨照料货物。”关晓很不情愿地退出圈子。

  罗望抱拳说道:“你们几个一起上,省得劳神费力。”

  “用不着,以多欺少的事传出去,爷们还怎么混。”领头的说着话就挥刀扑上来,一刀劈空,当胸就挨了一脚,人仰面飞出去,刀已到了罗望手里。

  罗望把刀扔过去,说道:“你们还是一起上吧。”

  领头的爬起来,捡起刀说:“好汉留个望儿,好让爷们长点记性。”

  罗望掏出手枪,朝天开了一枪,厉声喊道:“问名字干嘛,还想暗中打劫,告诉你们,老子不想杀人,不然的话,你们几个小毛贼一个都别想活。给道上传出话去,老子带的货是兄弟的命,谁敢打主意就是找死,滚。”

  罗望知道,这些靠偷盗抢劫吃饭的毛贼相互之间通着气,今日之事他们很快会传出去,说不定围观的人里边就有他们的人,往后几天应该没有人再敢谋算这批货。

  甘州西城门外的岔路口,刘元生带着两个人已经等了一个下午,算日子罗望今天应该到达甘州。

  远处一匹马夹带着尘土飞奔而来,刘元生认出是老杨,就站在了路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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