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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赵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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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嬷嬷刚走进厨房门就发现整个厨房除了正在煎药的赵南已经没有旁人了,这个世间谁又不怕死呢。孙嬷嬷说道:“世子又将药碗扔了。”

  赵南垂目,立刻又端起药壶朝一个碗里倒了一碗药,世子已经摔了三碗药了,就算是昏迷也无法让他喝药,但是这不喝药又怎么会好呢?

  孙嬷嬷准备接过药碗,这时候看到门口一个黑黑的小脑袋。

  赵月儿刚探进去一个头,就被孙嬷嬷看到了。

  “这丫头是谁?”孙嬷嬷笑道。

  赵南看向门口的孙女,赵月儿以为自己闯祸了,立刻低下头,爷爷让她少来前院的,她记得。

  “这是我的孙女月儿。”赵南边解释边去门口领着自家孙女进来。

  孙嬷嬷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心中一阵欢喜,就算在城里也没见过长得这么俊的丫头,小脸圆乎乎的,有些未红,孙嬷嬷这个角度恰好看到小姑娘颤抖的睫毛。

  “无碍,她就是平娘的女儿?”平娘是孙嬷嬷调教的最的得意的丫鬟,平娘聪明,没被侯府的繁华迷了眼睛,早早的赎身离开,她是由衷的高兴。几年前平娘难产去了,自己还偷偷的抹了不少眼泪。

  赵南笑道:“可不是啊,晃眼我们都老了。月儿,这是孙嬷嬷,你娘以前受了不少孙嬷嬷的照顾。”

  赵月儿看向满脸笑容和蔼可亲的孙嬷嬷,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荷包,乖巧的喊了一声嬷嬷好。这时候一阵‘咕咕’的声音响起,她尴尬的低头,她原本只是来大厨房找些吃的。

  孙嬷嬷大笑:“你看把孩子饿得,这庄子眼下就我们几个不怕死的,没能顾上她,赶快给孩子弄些吃的吧。”

  赵南打开蒸笼,拿了个馒头给孙女,说道:“想着世子应该吃些清淡的,只熬了些清粥,嬷嬷也将就对付点,下午有空我去找个婆子来。”

  孙嬷嬷摆了摆手,自己舀了一碗稀粥,“还找什么婆子,别人听到时疫就吓傻了,几顿饭罢了,若是世子病愈,还愁没人伺候?只要世子熬过三天,等到柳家人到了,世子肯定是有救的。虽然柳家是商人,但是人家有钱,有钱就有一切。”

  赵月儿并没有注意孙嬷嬷的心思,只是拿着馒头去小凳子上乖巧的坐着。孙嬷嬷看着小丫头不多言语,像极了以前的平娘,越看越喜欢,平娘小时候也是这般,安静乖巧,学什么都专心、做什么都认真。但是现在孙嬷嬷又有些担心,虽然她心中隐隐觉得世子确实不是时疫,但是来的几个大夫都这么说,她害怕小丫头小小年纪若是被染上就坏了。再看赵南轻轻给小丫头擦嘴的模样,又还有什么不明白,若是有别的法子,赵南也是不希望小丫头还待在庄子上吧,想到几年前那个为了孙女签下卖身契的男人,孙嬷嬷叹了口气,都是苦命人啊。孙嬷嬷想着想着直接端起稀饭准备喝下去。“嬷嬷,小心烫。”赵月儿看着孙嬷嬷的动作说道,有一次二伯来了庄子上,之后爷爷也是这样魂不守舍,然后一口稀饭烫了嘴,好几天都不能吃饭,从那以后赵月儿每次吃饭都要提醒赵南一番,她喜欢这个嬷嬷,因为爷爷说这个嬷嬷照顾了她娘,所以才好心提醒。

  孙嬷嬷看了看自己的动作,傻笑的摇了摇头,果然是人从侯府出来,放松了很多啊。

  这时候孟立慌忙来到厨房说道:“嬷嬷,世子发热了。”

  孙嬷嬷听到眉头紧锁,问道:“世子醒了吗?”

  小厮回道:“醒了,正在发脾气。”

  孙嬷嬷低头打转,现在世子根本就不会用药啊,她也是害怕了,害怕世子熬不到柳家人来。孙嬷嬷皱眉,她很苦恼,别说现在的世子,就算身体健康的世子也不会任谁摆布的。

  孟立看着没有说话的孙嬷嬷,心中有些焦急,若有所思的说道:“刚才有人吹笛子,世子还小睡了会儿,现在笛声停了,世子更加烦躁,我想着是不是把吹笛子的人找来,说不定世子能用药。”

  赵南听到后立刻看向自己的小孙女,他知道吹笛子的人就是自己的孙女,说道:“孙嬷嬷,刚才吹笛子的人肯定是月丫头。”

  孙嬷嬷看着正在啃馒头的小丫头,问道:“月儿会吹笛子?”

  赵月儿抹了抹嘴巴认真的回答道:“跟着师父学的,不是笛子,师父说是竹笛。”

  孙嬷嬷看着一本正经纠正她的小丫头,有些被逗乐了,于是蹲在小丫头面前问道:“月儿,世子现在情况很不好,月儿竹笛吹得好,可以再吹一次吗?”

  赵月儿本能的看向赵南,五岁的娃娃哪里懂得这么多,只知道如果爷爷同意她就去。孙嬷嬷有些愧疚的看着赵南,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世子时疫,但是我会尽力不让月儿进屋,你看这样成吗?”

  赵南思索了一会儿,闭眼又睁开,咬牙点头,他不希望唯一的孙女染病,但是又想着凤家的恩典,最后还是同意了。孙嬷嬷原本就可以命令他,可是现在却是商量的语气,想来也从来没把他当下人看,若是孙女有个万一也是他们祖孙的命。

  “月儿,侯府是咱们的恩人,咱们一定要报答的。”赵南蹲下来对赵月儿说道。

  赵月儿年纪还小,哪里懂得什么报恩,只是她就是小女娃心思,喜欢听别人夸她,这还是第一次除了庄子上的人夸她竹笛吹得好呢,若是吹竹笛可以帮到自家的主子,她也是乐意的。

  正院,孙嬷嬷放开手心里赵月儿的小手,刚才一路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虽然赵月儿虚岁六岁,但是想着平娘,孙嬷嬷还是放心的。她对赵月儿点了点头,赵月儿立刻心领神会,从荷包里摸出竹笛。孙嬷嬷一边惊讶赵月儿的聪慧,一边走进了屋里。赵南相信她才让赵月儿过来,她也喜欢这肉嘟嘟的丫头,也不想有那个万一,所以遵守承诺,让小丫头站在门外。

  屋内的凤朗趴在床沿边呕吐,经过多次的呕吐胃里早就空了,现在根本就吐不出东西来,但是腹痛难忍。

  这时候那笛声又响起了,而且离的很近,他刚抬头,撞上孙嬷嬷担忧的眼神,看着药碗,凤朗还是接过了,一口喝了下去,他不能就这么去了,他要报仇,要让害他的人也尝尝这滋味。孙嬷嬷惊讶的看着凤朗的动作,最后不可思议的接过了空药碗。她还没说一句话,世子就把药喝了,看来这竹笛真的是有用的。

  凤朗平躺在床上,闭眼大口喘气,问道:“谁在外面?”

  孙嬷嬷惊讶,世子怎么还有心关心这事,但还是开口道:“一个小丫头,若是世子不喜,老奴这就把她赶走。”

  不喜?凤朗皱眉,他本来就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但是他一点都不觉得这声音打扰到了他,反而让他觉得很心安。

  “让她进来。”

  孙嬷嬷是不愿意的,本想开口说什么,看着世子苍白的脸,还是不敢忤逆主子的意思。

  她刚走到门口,赵月儿看到她过来立刻停了下来,笑眯眯的问道:“嬷嬷,这样就可以了吗?”小丫头一笑小嘴边有两小梨涡,看着让人心暖,孙嬷嬷微微皱眉说道:“月儿,世子请你进去。”

  赵月儿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点了点头,她也好奇世子爷长什么样子。

  等她跨进门槛,绕过屏风,便看到一个身穿白色袍子的少年脸色苍白的平躺在床上,袖口上还有一些污渍。自己慢慢的靠近,这才看清凤朗的脸,她瞪大眼睛,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少年注意到有人进来,刚想说什么,突然腹部的绞痛又来,立刻翻身靠在床边开始呕吐。

  赵月儿想都没想,立刻大步上前,赶在孟立之前把地上的盆子朝床边推了推,方便凤朗呕吐。凤朗将刚喝下去的药全部吐了出来,因为才喝下去,所以除了苦味倒没什么别的味道。月儿见趴在床沿大口喘气的凤朗,自然的站起来轻拍着凤朗的背。孙嬷嬷惊讶赵月儿的机灵,也震惊她的大胆。赵月儿根本就没想太多,只是觉得这样或许眼前这个像仙人一样好看的哥哥会舒服点。

  凤朗感受到背后的小手,力道很轻,对于他的不适根本就没有什么作用,但是凤朗还是感觉离奇的心安,母亲去后,还没人这样拍过他的背。

  凤朗吃力的抬头,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睫毛扑闪扑闪的,黑色的瞳孔像两颗小葡萄,凤朗透过赵月儿的眼睛看到了头发凌乱,满嘴污渍的自己,竟然有些难为情。

  赵月儿年龄太小,哪能看出凤朗脸红是因为难为情,她立刻从怀里掏出小手帕,为凤朗把嘴边的药渍擦干净。

  凤朗看着干干净净的小丫头,再看现在不堪的自己,想要挥手挡开赵月儿的手,奈何一点力气都没有。

  一旁的孙嬷嬷简直看呆了眼,不可一世桀骜不驯的世子竟然让一个小丫头给他擦嘴,简直不可思议,本来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世子并没有不悦,也就没有说话,凭她多年的经验判定,就这样挺好。

  孟立端来茶碗,让世子漱口,赵月儿顺手接了过来,喂到凤朗嘴巴,说道:“世子爷赶快漱个口,嘴巴不会太苦”言语有些奶声奶气,但是温柔可人,凤朗竟然被蛊惑了,任由眼前的小丫头喂水。

  孙嬷嬷欣慰的走了出去,知道世子不会把赵月儿怎样,她还要去厨房再端一碗药来。

  凤朗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但是思维很清新,知道小丫头正看着自己。

  赵月儿站在一旁,与凤朗保持着距离,看着眼前这个哥哥的脸,都有些看痴了,女孩子谁不喜欢漂亮的东西,眼前的哥哥虽然头发有些凌乱,脸上有些苍白,但是不妨碍她的审美。在看见凤朗干涩的嘴巴的时候,赵月儿低头揉着自己的小荷包,里面还有一颗桂花糖,是老和尚给她的,她一直舍不得吃。

  凤朗斜眼看着小丫头的动作,也是疑惑,一个小淡蓝色的小荷包都被她胖乎乎的小手揉得不成型了,是不愿意在这里吗?

  凤朗开口道:“你在做什么?”

  赵月儿抬头,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被凤朗知道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世子爷嘴巴苦吗?”

  凤朗被问的莫名其妙,什么叫嘴巴苦?苦不苦他没感觉,他还在想着的时候,一只肉嘟嘟的小手伸出来,捻着一颗糖放在他嘴边:“桂花糖。”

  凤朗疑惑,没有张嘴,(那一幕离的太近,)?现在的距离刚好,他看清了赵月儿的脸,白里透红的,一双眼睛无比的灵动,是他见过最可爱的小娃娃。赵月儿看了看手中的糖,小眉一皱:“干净的。”她早就听那些婆子说过,城里的人都爱干净,凤朗迟迟不说话让她以为世子爷嫌弃她的糖。

  凤朗竟然有些被逗乐了,现在自己这个样子,他哪有资格嫌弃这颗桂花糖。他刚想张嘴,孟立立刻阻止道:“姑娘,世子不能吃这些东西。”

  赵月儿嘟了嘟嘴,自己一直舍不得吃,竟然被嫌弃了,不吃就算了,她收回小手,把桂花糖放在了自己的嘴里。

  凤朗用尽力气瞪了孟立一样,孟立冤枉啊,他只是觉得他家世子现在的情况不能吃这些东西,完全出自于对主子的忠心。

  凤朗看着小丫头左边的小脸鼓鼓的,显然是里面有颗桂花糖,小眉头也是皱巴巴的,应该是生气了吧,竟然觉得有些憨娇可爱,别说他现在没力气解释,就算是有力气也不想解释,因为小丫头的小模样真的太好看了。

  凤朗的头又开始痛了,于是皱眉说道:“吃完就吹笛子吧。”说完闭上了眼睛。

  赵月儿知道这是自己的主子,未来侯府的主人,就算有些生气也不敢说什么,小舌头卷着桂花糖,最后想了想,干脆用牙齿嚼碎。

  凤朗听到了桂花糖被嚼碎的声音,或许是刚才太绝望,又或许是太久没人对他好了,真心的觉得自己病好了一定赏点什么给这个小丫头。

  一阵笛声响起,凤朗又沉沉的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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