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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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抬头一瞧,只见一匹高大的骏马立在不远处,是一匹善行山路的好马。这匹马的后边还跟了一队随行护卫的人手,个个精神抖擞,均是劲装打扮,身上携着弓箭等物事。

看样子是早准备好了,就等泽叶出发。

穆清侧眼瞥了瞥泽叶的装束。

呵,玉冠束发,锦绣长袍,腰缀白佩。这是去逛大街比美?

斯文败类,可劲儿装!

穆清唇角露出一丝清寒的笑,虽是带讽的,但至少是笑了。

不管笑意是否会心,他笑起来的模样都格外好看。

泽叶将他的小表情收于眼底,很享受。

轻轻环住他的细腰,泽叶足下一点,用轻功将人带离地面。

在半空中静静地悬停了片刻,两道身形缓缓下落,巧妙落坐于精致舒软的马鞍上。

只是方向有点不对……

穆清面朝马尾,泽叶面朝马头。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姿势怪异地挨紧坐着,看上去就像是穆清依偎在泽叶怀中,小鸟依人。

猛然意识到这一点,穆清欲夺身下马!

泽叶捉住他的手腕,不许他乱动。

他却死活不依,硬要挣脱了手逃下马去。

泽叶眉头皱了皱,从身上取出一条雪白柔软的手帕,动作娴熟,围着两根轴迅速缠绕,眨眼间将他的两个手腕捆作一束。任他左扯右扯,怎么都挣不开。

眼瞧着那两只不安分的手再也分离不得,做不出多余的反抗,泽叶一阵舒心,特别得意。

穆清看清楚了。泽叶打的是死扣,并且这个死扣是夹在两个手腕之间藏住的,即便他牺牲形象动嘴去咬也咬不到、解不开!连简简单单绑个人都那么心机,穆清后悔没有早些看白他!

看出他的恼,泽叶还笑他:“曾经连铁链都拴不住的人,此刻却被一条手帕为难得束手无策。”

闻言,穆清耳根泛红,抬起被捆作一束的双手,打了泽叶一巴掌。

“不疼。”泽叶欠欠地凑到他耳畔,“永清,你打人一点都不疼,太温柔。”

永清是穆清的字,泽叶叫得很肉麻。

穆清气得面似火烧,胸膛起起伏伏。

“我开玩笑的。”

泽叶哄他,“我错了,别生气。”

穆清侧开头,两腮因牙槽咬紧而微鼓。

泽叶笑而不语,一手拥着他,一手攥着缰绳驱马向前。

一队人马择了条宽道进入山林野地,踏着一地枯叶,依据以往的经验,寻到了猎物最多的地界。

随从将备好的弓箭递到泽叶手中。

别看泽叶表面斯斯文文,可射箭时他目光极狠,一拉一放,有模有样,完全不是花架子。由于附近猎物数目众多,他多数时候是三箭齐发,但没有一支箭是落空的。不过片刻功夫,便已收获颇丰。

泽叶停下动作,低头笑问穆清:“我的箭术,有你几分火候?”

印象里,他是见过穆清六箭齐发的,很准。说不定,比六箭齐发还要厉害。

然而穆清不睬他,不接受他的恭维。

正在此时,远处丛林中出现一只漂亮的麋鹿,大概是鹿群受惊时落了单。

麋鹿距离太远,恐射不中。泽叶想策马狂奔向前猎捕麋鹿,但怕穆清受到颠簸,于是手拿弓箭,纵身脱离马背,身轻如燕地飞向那片丛林,留穆清一人骑在马上。

瞬息之间,麋鹿一声惨叫,倒在地上蹬着足扑腾了几下,没能站起来再跑。

众随从齐呼:“大人好箭法!”

泽叶扬唇。回过头看向穆清,他的脸色立时沉下来,笑不出了。

穆清居然骑着他的马跑了!

果然深谙马性,手被绑着都能在马背上翻身坐正,甚至还抓着缰绳稳稳地开逃。

“把马给我!”

泽叶骑上随从的马,追逐穆清而去。

马蹄飞奔,黄土滚滚,尘埃弥漫了一路。

为了甩掉他,穆清改走窄道。

泽叶心中急躁至极,既想立即追上他把他逮回来,又怕他受惊从马背上坠落。

两只手被捆着,哪怕他骑技再好也是危险的。

“穆清,停下来!”

穆清闻声扭头,远远地望他一眼,又速回过头,抓紧缰绳拼了命往前逃。

他想好了,若今日侥幸能够逃脱,他便想办法回到玉城去,寻爹娘的遗骸,将他们妥善安葬。

若不能逃脱,那他便死。

可泽叶的穷追不舍将他的幻想打碎了。

如果两只手是自由的,他可以跑得更快,可以轻而易举地摆脱泽叶。

但现在的马速已是他承受的极限,不能再快了。再快的话,他将无法掌控这匹马。

……

终于——

前方已无路,是万丈悬崖。

崖口云雾缭绕,氤氤氲氲。谷底森木蓊郁,似有山溪潺流。

穆清勒住马。脸色苍白,眉目漆黑。

风很大,他的衣衫和墨发肆意飘扬。

一人一马停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

“穆清——”

泽叶追过来,不敢靠近,手握缰绳,原地打转。

“穆清,回来。”

泽叶几近崩溃,声音都颤抖起来,“你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穆清眼眸中浮现出深深的倦意。

他不信泽叶,心累了。

他不愿把余生葬送在泽叶手中,不愿做他的囚徒。

宁死毋生。

缰绳一紧,马抬前蹄。

人随马一起跌向深谷。

“穆清!”

泽叶高声喊他的名字,身形腾空而起,直冲悬崖。

-

穆清不记得泽叶是如何将他救上去的,只一睁眼,便见泽叶面无表情地抱着他站在悬崖边上。

“看来,你更适合待在屋子里。”

冷冷地吐出这句话,泽叶努力压制住胸中的怒火,把穆清横放在马背上坐好。然后他翻身上马,左臂紧紧箍着穆清的瘦腰,右手握着缰绳策马,“回府!”

泽叶一声令下,众人打道回府,马匹上驮了不少猎物。此行时间虽短,但收获颇丰。

回去的一路上,泽叶面如冷霜,一个字都没有同穆清讲,甚至没有低眸看看他。

似乎是恼了。

刚到府外,泽叶就板着脸将随从和打到的猎物扔下,一径抱着人回了房间,不管内中再怎么气愤,始终不敢扔他,就那么轻轻地把他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生怕磕坏了。

穆清手上的束缚还未解下,依旧被绑着。

他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晕乎乎的,眼神略涣散,仿佛还没从掉崖那一刻回过神来。

泽叶同样神思恍惚,兀自发呆。

两人相对无语,僵持着坐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

忽的,房门被推开一条缝,丫鬟探出一个头:“大人,安神汤。”说着,把安神汤呈了进来。

泽叶从丫鬟手中接过温热的安神汤,转而面向穆清,“你今日折腾累了,喝碗汤好好睡一觉。”

折腾累了?

这说法好含蓄,好委婉。

泽叶可谓给足了穆清面子,只字不提他逃跑和纵马坠崖的事。

穆清却是不理会,只呆呆盯着自己手腕上缠着的帕子,心情很是挫败,没有要喝汤的意思。

泽叶把汤药喂到他嘴边,温和道:“喝了它,我就给你解开。”

其实解不解开并不妨碍什么,毕竟他根本无机可逃。但是,被人绑着的感觉……莫名羞耻。

穆清略愣片刻,随即抬起双手,捧走泽叶手里的药碗,干脆地将唇凑到碗边,将里面的汤一滴不剩地喝光了。因为他喝汤的动作过于豪爽,唇角都留下了汤汁,于是泽叶伸手给他擦嘴。

他单单是将一双可怜的手伸向泽叶,等待泽叶言出必行。

怎料,泽叶没有任何表示。

明明答应过要给他松绑,转眼就反悔抵赖……

像泽叶这般反复无常的小人,他怎么会笨到相信他、受他哄骗?

穆清耐着脾气忍了又忍,终未等来泽叶的实质性回应。他这才死心,自持地将悬空已久的手腕收了回来,模样却颓丧得像只懒猫,崩然往后一倒,身板歪靠在枕头上,眼中是怒气冲冲的。

见状,泽叶的苦瓜脸绷不住了,一瞬失笑,俯身褪去他的鞋袜,拉了被子给他盖上。

穆清疑似挑衅,双足在暖和的被窝里乱蹬,一点一点地将盖好的被子从自己身上踢开。泽叶目不转睛地注视他,非但不出手制止,嘴角的笑意反而在肉眼可见地加深,继而笑得更痴了。

本来就是为了激怒他,结果偏偏还把他逗笑了?难道他穆清长得很搞笑吗!

穆清肝火旺盛,直接一脚将整张被子踢下了床。

“哼。”他鼻子里闷出一声。

“这么幼稚……”泽叶淡淡瞥了眼地上的被子,将“幼稚”两个字细细地咀嚼了一遍,又瞧向他,“永清,你是小孩子吗?”

穆清:“……”

他脸红了,生无可恋地翻了个身,背对泽叶躺下。

待他睡着,泽叶让丫鬟打了盆热水进来。

落在地毯上的被子被拾起,重新覆着在穆清身上。泽叶扶正他的身子,将少许内力灌于指尖,化指甲为利刃,割开了加在他手腕上的小小束缚。

泽叶心中不禁暗笑,连他自己都懒得动手去解的死扣,穆清怎么可能挣得脱呢?

随后,他用热水帮穆清洗脸、擦手,还在其手腕处涂了消肿散瘀的药膏,并心疼地用嘴吹了吹。也许是被他伺候得太舒服了,睡梦中的穆清竟然流露出几分惬意,主动把手腕送到他唇边,貌似是想让他继续吹吹。泽叶再次失笑,却不乐意给他吹了,而是张嘴咬住他的食指,不轻不重地啃了一下。

穆清的眉心蹙起来,显然是有点痛了。

“你胆敢再逃,我就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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