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五十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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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夜

鬼火收集完毕,每个人手里都有了个小灯笼。祁景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又有点失落。

血藤轻缓的起伏着,好像一团邪恶的血肉。祁景手握师刀,和江隐对视一眼,率先把刀插进了那团纠结的藤蔓中。

刀身完全没入,竟像没有尽头,血藤猛的收缩,把刀紧紧裹住,再抽不出来。祁景再用力,血藤竟然脱笼的猛兽一样扑了过来,摇动着枝蔓缠住了他的胳膊。

江隐早有准备,一剑砍在了血藤上,只听噗呲一声,血藤的断面溅出了大量的鲜血,好像那就是条大动脉一样。

瞿清白被溅了一脸血,直接懵了:“怎么回事?”

江隐神色如常:“我说过这血藤喜食人血,每个成株都不知吸食了多少人的鲜血储存在体内,这样看来,也和人类的血管无异了。”

他说着又砍断了一根,脚踝却突然一紧。江隐低头看去,就见那掉在地上的残肢有生命般扭动着缠住了他的脚踝,仿佛死而不僵的章鱼触手。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血藤居然会自动繁殖。

转眼间,地上已经出现了一堆不断蠕动的残肢。

雒骥跳踢踏舞一样交换着脚,骂道:“现在可好了,地面战场也沦陷了!”

话是这么说,可血藤缠上来,他们也不能不挣扎,那东西力气奇大无比,勒在人身上的立刻就出现青紫的印子,而且蟒蛇一样越缚越紧。

祁景又一次把缠在身上的血藤割断了,他感觉被缠住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剧痛,血藤藤身一动一动的鼓胀着,好像蛇类吞咽食物的姿态。

祁景忽然想到江隐说过的话,大声道:“小心!它还会吸血!”

一旦被缠住时间长一点,就会变成人干,祁景深感这样下去不是个事,把白布掀开一点,鬼火一凑上去,血藤的断面就出现了焦黑色。

“用火!”他大喊道。

瞿清白索性把裹尸布连同鬼火一起扔进了那团血肉中,干柴遇烈火,立刻熊熊燃烧起来。

见状,众人纷纷把鬼火扔过去,火势愈演愈烈,映出了半个墓室的光影。

血藤的中央已经出现了一大片焦黑色,被烧出了一个大洞,可还没等他们高兴,刚才还在攻击他们的血藤忽然收回了所有枝条,紧紧包裹住了那团烈火,仿佛一个婴孩蜷缩起来,保护住自己最柔软的腹部。

祁景猛的想起一个故事,据说蚂蚁在遇到大火时,会团成一个球滚出火海,外层的蚂蚁面临着死亡,但最里面的蚂蚁会得到新生。

在血藤这里,恰好相反。

短短几秒,血藤用自己的身躯捂住了火,剩下的枝条倾巢而出,铺天盖地的朝他们扑过来!

众人转身就跑,可地上的血藤蛇一样缠住了他们的脚,瞿清白收不住势,一下子趴在了地上,被拖向仿佛张着血盆大口的藤蔓里。

瞿清白大叫了一声,五指死死抓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江隐赶紧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斩断了缠在他脚上的藤蔓。

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短短几秒里,血藤已经盯上了失去庇护,昏迷不醒的陈厝,祁景一转眼看到的时候魂都要飞出来了,大喊道:“陈厝!”

陈厝已经被拖进了血藤堆里,一团蠕动的血肉在吞噬着食物,那场面别提多恶心了。

祁景扑上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旁边的雒骥也跑了过来,和他一起拼命把陈厝往外拉。可那血藤力气太大,不知是不是因为被他们烧了一半枝叶,怀恨在心的原因,硬是和他们较上劲了。

此时,砍断一部分枝蔓已经无济于事,陈厝大半个身子都陷入了血藤组成的“墙”中,祁景猛然瞧见他的皮肤上已经浮现出紫红的纹路,就像皮肤下的毛细血管,就像他整个人都在随血藤的频率呼吸着!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江隐把桃木剑深深刺入了藤蔓中,势如破竹的划出一道巨大的破口,整面“墙”都颤抖起来,血藤好像人受了疼一眼,痉挛的收缩着伤口。

可它还是没有放开陈厝。

祁景的手臂已经是青筋暴露,雒骥也同样。他们没有支撑点,只靠着一把力气硬撑,靴子蹭在地上,一寸寸的往前挪去。

雒骥脸都憋红了,艰难道:“这东西....力气怎么这么大!”

祁景快要急死了,他内心是那样焦灼,以至于他开始怀疑,自己怎么还不失控呢?至少失控的他有能力救出同伴,至少失控的他不会束手无策,至少....不会是这种局面!他气的直咬牙,心想这玩意就跟大姨妈似的,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偏来!

忽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在想我吗?”

祁景猛的一愣,他手上的力道松了。就在那一瞬间,陈厝被突然发力的血藤吞得只剩下一张脸,他的面色平静恬淡,像睡着了一样。

雒骥来不及放手,他的手埋进去大半,发出了痛苦的吼叫。

瞿清白帮着他把手往出拽,却怎么也拽不动,雒骥心知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被吸成一具干尸,他一狠心:“把我的手砍下来!”

一道剑光闪过,却没有想象中的剧痛,江隐仿佛执行一台精密的手术,硬生生把雒骥的手挖了出来,说:“还不到时候。”

祁景的手也没有松开,他的胳膊已经没入血藤中,但手上紧握的还在。

他能感觉到陈厝手掌的触感,即使是剧烈的疼痛也不能掩盖。

血藤像是在桀桀狞笑,他嘲笑着祁景的坚持,喜悦着自己即将得到的,另一具鲜美的肉体。

江隐大开大合的砍着他周围的藤蔓,可陈厝的身体怎样也摸不着,仿佛石沉大海,捞都捞不出来。

他的面色越来越苍白,忽然道:“祁景,放手。”

祁景死死咬着牙,他疼的意识都模糊了,可陈厝半张脸也看不见了。

祁景目眦欲裂,大吼道:“不!!”

他又一次收紧五指,但手中空空如也,江隐忽然猛的一扯他肩膀,剑尖贴着他的皮肉把他的胳膊挖了出来,血花四溅。

那果然已经不能称之为一条胳膊了。干枯的皮肤,布满了青紫的伤痕,好像一个年轻鲜活的少女在一瞬间变成了耄耋之年的老妪。

连他都如此,更不用想全身陷在其中的陈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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