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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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铎家中,四个人坐在桌子旁。

当墙上挂钟的时针指向三点的时候,邱健清摆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上面显示的号码是胡天。

邱健清接起手机,胡天在对面说:“飞机起飞了。”

直到这个时候,坐在他们对面的苏铎才松了一口气似的靠在了椅背上:“你们这几个人,真可以呀。”

金钱果然是这个世界运行的第一法则。在刘耀辉的努力之下,仅仅两天时间,就已经办妥了从中国到新加坡的一切手续。面对突如其来的国外高薪工作,又有刑警队长亲自作保,苏铎的侄子和侄媳再没有什么疑惑了。两个人在邱健清的指挥之下,不动声色的收拾好了行囊,接上儿子一路直奔飞机场。早在收到恐吓照片的时候,他的心就一直没有放下来。那个所谓的绑匪只要一天没有抓住,那么自己的家人就始终生活在阴影之中,逃离这个地方是他们最优的选择,只是他们是普通的工薪家庭,承担不起丢掉工作举家迁移的成本,如今有人把一切打点妥当,找机会送到他面前,那么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邱健清说了一声知道,然后就挂断了电话。他抬头看着精神状态不太好的苏铎——这也是正常的,这几日苏铎也和他的侄子一样生活在恐吓阴影里。

“按照我们的约定,飞机已经起飞了,你的侄子和侄媳还有他的家人都已经安全了。再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你,现在可以告诉我,高登和杨克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苏铎将手插进头发,揉了揉头皮,然后向后仰靠在椅背上,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天花板,思绪回到了一年之前。

那个时候,他与高登、杨克已经共事了十多年,同为刑侦队伍的骨干力量,彼此之间维持着尚且和睦的同事关系,杨克和高登同为刑警支队的正副队长,两个人经常一起出去吃饭、喝酒,公安系统的人都知道这两人如同兄弟,但是苏铎和他们两个却没有什么私交。

事发之前,警局的人其实已经察觉到杨克和高登的关系出现了微妙的变化。首先是杨克上班经常迟到早退,脸色非常不好。有人私下看到高登缠住杨克,询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经过一次秘密交谈之后,高登的神情也像杨克一样变得阴郁起来。又过了几个月,便发生了高登在洗手间杀死杨克,供认罪行以后又上吊自杀的事情。在那之后,整个刑警队受到了一次大清洗,原刑警支队的人员分散打乱到其他公安局。现在s市的刑侦支队,除了这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几乎和杨克、高登没见过几面法医苏铎,余下邱健清几人全部是从外抽调进来的。

“你们只知道是我对‘杨克’的尸体进行了尸检,证实了他的身份。但你们根本想不到,其实在那次事件之后,我一直和杨克保持着联系。可以说,从那之后,我是这世界上唯一能联系到杨克的人。”

邱健清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们早就知道苏铎伪造了杨克的死亡证明。

邱健清说:“我已经知道你们在调查一个与邪教有关案子了,我也知道了徐雷这个人。但你们是怎么发现的这个案子?”

苏铎冷笑了一声:“都说刑警喜欢破大案子,有成就感。可有些罪犯就算自己送上门都来不及躲!”

原来杨克是在配合缉毒队进行的一次缉毒行动中,摸到了这个邪教组织的边儿。

那只是一次常规缉毒行动,贩售毒品的不是什么大角色,但向他们购买毒品的下线里就包括徐雷。徐雷购买毒品仅仅是用来进行宗教仪式的,所以数量很小,按理说他这个购买毒品的次数和数量成不了缉毒队的重要监察对象,缉毒队顺着毒贩提供的徐雷身份线索查了查,没有发现人,于是就准备放弃这条线索了,警方也实在没有精力把毒贩下面上百个买家全部揪出来。

但那一次,参与行动的杨克却通过他敏锐的刑警直觉发现这后面另有阴谋。他从警十几年,没有见过一个能把身份隐藏得这么好的犯罪分子。于是他不禁怀疑,这个化名为x的买家究竟犯了什么案子,才能掌握这么高明的反侦查手段?杨克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想法,就准备先独自查一查这个x。

最开始他仅仅把徐雷当做跑路的犯罪分子来对待,但他开始调查x的身份后,也许是调查之中见过哪一个人、或者是触动了徐雷埋在身边的哪一根线,这个x——也就是徐雷,最终发现了杨克。

以为敌明我暗的杨克没有意识到,整个局势已经变成了敌暗我明,而且这个敌人是没有下限的敌人。

直到一个月之后,杨克才发觉自己身上出现了奇怪的变化——他开始莫名其妙的流涕,口干舌燥,思维混乱,甚至出现了强迫症状,有着多年从警经验的他意识到这是毒瘾发作的表现,于是抽了自己一管血,利用身份的便利送到医院做了化验,果然还有毒品的成分。

杨克感觉自己要疯了。

他每天按时上班、下班、回家,怎么会有人有机会给自己下毒呢?从那天开始,他疯了一样怀疑身边每一个人,同事们开始察觉到杨克不对劲儿。

虽然杨克已经千方百计的避免吃来源不明的食物,甚至连烟都戒了,但他的毒瘾症状却越来越重,终于有一次,他刚刚走出家门就毒瘾发作倒在了门口。

等他意识清醒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电影院私人包厢。杨克浑身乏力的躺在电影院椅子上,侧头看了看,那个他已经放弃寻找的徐雷就坐在旁边。

徐雷怀里抱着一大桶甜甜的爆米花,一面吃,一面看着前面的大屏幕,仿佛真的是来看电影一般聚精会神。

杨克感到非常的疲惫,想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电影配音传进他的耳朵里也化成了聒噪的噪音,他缓缓扭过脖子看向前面的大屏幕,然后眼睛瞬间瞪圆了。

那屏幕上所播放的正是一起邪教仪式!而且是大仪式!以人为祭祀品的血腥祭祀!更恐怖的是参加祭祀的人里就有杨克本人!

“啊……啊啊……”经历过腥风血雨的杨克浑身打起了颤,他意识到自己刚刚毒瘾发作后,被对方带到了一个祭祀现场,还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参与了一次血腥暴力的违法活动。

杨克怒火攻心,翻下椅子就想去打旁边的徐雷。

但他还在毒品发作后的疲惫期,徐雷轻轻一闪就躲过了他的攻击。

“朋友,冷静一点,你这样做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徐雷怜悯的看着他,往嘴里丢了一粒爆米花,“如你所见,这就是你刚刚一小时里做过的事情。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你可以走出这扇门去告发我,我呢也会把这盘录像带交给警察。那样的话你会失去你的工作和社会地位。听说你儿子今年以省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考上了k大学是吧?导弹学院,真的很厉害。小公子是去年物理竞赛国家一等奖,现在又走上了导弹研发的道路,前途不可限量啊!但是我听说他这个专业政审要求非常严格,假如学校知道他有一个吸毒并参与邪教祭祀的爸爸,学校会退回你儿子的档案吧?”

徐雷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卡住了杨克的死穴。

“我是被迫的!我没有主动参与这些事,这都是你的阴谋!”

徐雷笑嘻嘻的看着他:“好啊,去和你的领导解释啊。大学政审就在这一个月,不知道你的组织一个月之内能不能查清楚我是怎么陷害你、怎么胁迫你、怎么威胁你的,据我所知,官僚体系办起事情来可是很拖沓的。”

徐雷坐直身体,又竖起一根手指:“当然你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就是加入我们,利用刑警队长的身份为我们提供一些便利,你有什么事我们也同样会帮你。我们将交换彼此的权力财富,创造更大的权力和财富。”

徐雷离开座位,半跪在了杨克身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让我们像兄弟姐妹一样相亲相爱,建设一个更温暖的家吧。”

杨克沉默了片刻,他的心动摇了。他当然不会真的投身于徐雷的邪教,他只是想自己可以再晚些——一个月就好,等他的儿子通过政审拿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就主动去和组织坦白这一切!

但他却忘记了一件事情,人根本就不该和魔鬼做交易。

杨克为了拖住徐雷,假装配合他做了几件小事,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些看起来非常微小的事情竟然像是毛线团儿的线头一样,牵扯出了一个又一个让人惨不忍睹的犯罪行为。杨克扯了一下看似无关紧要的线头,却已经坠落进了不可回头的犯罪深渊。

徐雷成功了,他毁了杨克。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徐雷把毒品下在了他私家车的空调口里,他每天上下班就是浸没在毒品的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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