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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隔岸桃花空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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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裕坤也意识到,钱玉玲的父母对他的印象有些不好,事实上是非常不好。他没有意识到的是,这对老夫妻的观念是如此的传统。在金香当地流传这样一句话:唱戏的上疯子,看戏的是傻子。有相当一部分人,对于这些说说唱唱的人,有着本能的抵触。虽然时代在变迁,电视网络等载体,把外界的信息源源不断的输送到人们的眼前,在金香,依然有很多人保持他们固有的思想。这些思想告诉他们,即使自己的成功,也要考身边人的某些积累,如德行的积累。比如你的成功,那是祖上积的德,才有这样的成功。又或者是某种运气使然,比如考上名校,那是文曲星下凡,碰巧掉在你家,让你小子走了狗屎运。还有可能是沾了什么气,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个地方出了牛人,咱们去沾沾他的气,也可以少奋斗几十年。再要不然,有个财神菩萨什么的,拜一拜,也好过自己辛苦拼搏。缺少真正的文化传承,加上教育对成绩的疯狂追求,致使的课本知识与社会认知殊途,使得市井处世的法则盛行,终究祸害众人。

在老钱一家看来,张裕坤没有什么学历,文曲星是挂不上边了,牛人仙气,祖上的阴德,想来也没有,却要去唱歌,能有什么出息?加上本来就不喜欢这样疯跳疯唱的人,自然对张裕坤非常不待见。张裕坤对这些也都非常清楚,可是他空有一身力气,却无法改变这样的现状。这让他很苦恼。

晚上,与钱玉玲通话时,钱玉玲也跟他讲起这些。张裕坤对她说:“现在什么年代了,怎么能这样想呢?”

“可他们就是那样传统的人,我有什么办法?”

“咱们恋爱是咱们自己的事,父母不应该干涉吧?”

“我是他们的女儿,他们要干涉也是天经地义的啊!”

“怎么是天经地义的呢?”

“我的命都是他们给的,怎么不是天经地义?”

“传宗接代是每个人的义务,不然人类不绝种了?他们给你生命,你在给你的子女,不是一样的吗?每个人都应该是自由的!”

“哎呀,我不想跟你扯这些,我妈让我和我同学在一起,你说怎么办?”

“你同学?怎么还有个同学?”

“废话,谁没有同学啊?你没有吗?”

“不是,我是说,难道你还有同学在追你?”

“你现在不想办法改变,却在意有没有人追我吗?”

“改变什么?你父母不喜欢我,我有什么办法?”

“改变什么?你说改变什么?你就这么没主意吗?”

“我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我,我怎么改变?”

“他们不喜欢你唱歌。觉得没有前途。”

“唱歌怎么就没有前途了?现在唱歌的人还少吗?”

“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呢?现在是争这个的时候吗?我都说了我父母很传统,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在一起?”

虽然两人昨天夜里才第一次在现实中见面,但现在发达的通讯手段,早已将两人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张裕坤这个不起眼的农村小伙子,他的才华也深深的吸引了钱玉玲。钱玉玲的内心也隐隐感觉到,她就要失去这个独具魅力的男孩,可自己偏偏没有能力改变事实,改变父母的想法。张裕坤也有这样无奈的感觉,而且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三年前,父亲的离去也给了他同样的感觉。现实中,总有那么一些事情,你能清楚的感觉得它们的流逝,却无法改变,无法挽回,心疼莫名,却又不得不承受。

“我怎么不想跟你在一起?我天天做梦都想和你在一起。这样好了,我到厂里上班好了。这样可以吧?”

“现在也只有这样了。嗯,你明天还来吗?”

“还要过来吗?你爸妈态度这样……”

“你不想过来吗?不想就算了。”

“想是想,只是……”

“你知道我爸妈对你有意见,你就不想做点什么,改变他们的想法吗?”

“我也是这么想,就怕适得其反,越描越黑。”

“那你要是不想来就算了。”

“来来来,我一定来。就算你爸妈撵我走,我也要赖在你家里,直到改变了他们对我的看法为止。”

“这还差不多。”

而后两人又卿卿我我地聊到大半夜。

第二天清晨,张裕坤便打电话给宋怜之。

“宋怜之,最近业务做的怎么样?”

“不好做,感觉不太适合我。”

“嘿,这么快就要放弃了?慢慢来,多积攒点社会经验,对你写作有好处。对了,你们那里还要家具安装工吗?我想找份工作。”

“怎么?不唱歌了?你唱的不是很好吗?”

“哎,一言难尽,反正不好再唱了。我以前就是安装家具的,你帮我问问,你们公司还要不要人。”

“好吧,等下我到公司帮你问问,好像最近是要人的。有个师傅家里有事要走了。”

“那就谢了。”

挂了电话后,得知宋怜之那里需要人,张裕坤总算舒口气。不过他担心的是只是这家具安装的手艺丢了有四、五年,有些生疏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行。原本他和他父亲一起再家具厂上班,后来他父亲因为体力不支,不再做了,张裕坤也就跟着一起辞职转行了。

早饭过后,张裕坤又便直奔钱玉玲家。临行前,他给钱玉玲发了个短信,工作已经找到了。钱玉玲吃惊到:“这么快?”张裕坤笑着回复道:“出门在外,谁没几个朋友啊?”

电瓶车刚进钱玉玲家的院子,张裕坤便见老钱扛着把铁锹,要出去干活。张裕坤冲他打招呼:“叔叔。去山上吗?”

老钱抬头见是张裕坤,回道:“你来了。小玲在后院洗衣服。”

张裕坤忙回道:“没事,我不急着找她,我跟你一起上山帮你干活吧?”

老钱道:“算了,你对我女儿好点就行了,干活就免了。”

老钱家的房子,是二层的小楼。门前有一片不小的水泥地,金香人管这叫稻床,和其他地方的谷场作用一样。屋后是一排小房子,一部分用作养猪,一部分是柴房。房子的右侧还有一间是用来放农具,和自行车的杂物房。勤劳的夫妻两,将这个简单的农家小院收拾的十分利落。

进屋后,张裕坤又和钱玉玲的母亲打招呼,钱母冲着他笑了笑:“来了。”

张裕坤在屋里坐了一会儿,钱玉玲洗好衣服,张裕坤又跟着一起上楼凉衣服。俩人之前一直都是用各种通讯工具在沟通,走到一起之后,才发现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张裕坤由心底感觉到,这个女孩就是他要珍惜一身的人,不自觉由背后抱住钱玉玲的腰。钱玉玲正在晒衣服,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连忙闪开:“干嘛?”

张裕坤坏笑着反问道:“干嘛?”

钱玉玲急道:“别这样,让我妈看到,要被骂死的。”心里却是窃喜。

张裕坤贴着钱玉玲的耳朵小声道:“你妈还真传统。”

“当然传统了,像有些女孩那么随便很好吗?”

“当然不好了。你这样就非常好了!我们出去玩吧,在家里怪闷的。”

“好啊,等我凉完衣服。”

冬日艳阳照耀着金香山谷,清泉在路边流淌,这里空气清新,没有什么污染,是大自然馈赠给金香人最好的礼物。金香的山岭,虽在冬日,依旧满山翠绿,很适合游玩。只是这时两人的心思,都不在风景,而在彼此。虽然在以往的交往中,他们经常打电话、互通信息,视频聊天时,也可以看见彼此,却从未像现在这样近距离的呆在一起。在世上有很多种适合,似乎天生成就,轻轻巧巧地走到一起,便一拍即合。张裕坤和钱玉玲就是这样的一对,并非什么才子佳人,却也是天造地设的良对。两人处在一起后,一股以往从未有过的爱慕之情,涌上两人的心头,让两人不由得心肌微颤,心跳快速。

两人驱车来到一处幽静的山谷,将电瓶车停在一个隐秘的角落,徒步欣赏山间风景。张裕坤轻轻的握着钱玉玲的手,他真切的感觉到钱玉玲的每一寸温柔。眼前的这个女孩,并不十分美丽,只是平平常常的一个女生,不高挑、微微羸弱、性情平和的女生。她如果走在大街上,都不能引起你的注意,很容易就会消失在人海里。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女生,却是张裕坤从此时此刻决定要不惜一切爱护一生的人。

不论怎样,一定要改变她父母的态度。

而张裕坤给钱玉玲的感觉则是十分的体贴。钱玉玲是个柔软女生,她平日最不擅长与人交流,最怕人对她若即若离。然而张裕坤的热情正好是她最需要的,他就像一个巨大而温暖的手掌,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包裹着她。和张裕坤在一起,她很安心,不用担心那件事做的不得体,不用担心那句话说的不恰当。跟在他身后,她什么也不用担心——这就是那个会包容她一切的男人。

走了一段路,张裕坤突然定住脚步,转身看着钱玉玲。

“怎么了?”

“要不我们……”

“要不怎么样?”

张裕坤想了想,又摇摇头,自己苦笑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太荒唐了。而钱玉玲似乎也觉察到了张裕坤的意图,不由得脸狭发烫。

张裕坤心想:不能这样做,不要幸福没得到,反而破坏现在的生活。

两人在山里转了一圈,又骑车来到镇上吃饭。开开心心的玩了一天之后,临到黄昏,在绯红的夕阳之下,两人在回家的路上,一股萧索之意涌上心头,似乎等会儿分别之后,便不再有相见之时了。

“玲,我越和你在一起,就越想和你在一起。”

这是一句很有趣的话。记得有那么首民谣唱的是:“面对面坐着啊,心里还想着你。”

“我也是。”

“玲,我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我也不需要怎么去证明这点。我心里想着你,就看不见别人,今天是这样,明天也是,一辈子都是。”

“一辈子的事怎么说的好?”

“别人的说不好,那是因为他们欲望太大,要求太高,眼睛总盯着自己没有的。我不同,我只盯着自己有的。”

“嗯,男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说辞,等一有机会,还不是一样花天酒地,到处鬼混。你没机会混就是了。等你有了这样的机会,你能忍的住?”

“我只要心里有了人,谁我也瞧不上。而且,我也不可能一辈子混的像现在这样啊!我总会越爬越高的!相信我!”

“不信!”

“你不信我会越爬越高?”

“我不信你能忍的住。”

“好哇,怀疑我!”

张裕坤将两只握着电瓶车方向的手,腾出一只来,反过来挠钱玉玲的腰。谁知一不留神之际,车前轮轧到一块石头,一下子偏离了方向,直冲向路边的沟里,两人摔了个底朝天。好在沟里长了茂盛的藤蔓植物,将两人接住。不过半吊在空中,身上还压着电瓶,使得两人很难起身。张裕坤心里一阵后悔:骑电瓶车时真不该分心。还好这是在乡下,要是再城里,被人拍个视频发到网上,那就丢脸丢大发了。但即使这样,被人看见,传到女朋友家里,也十分危险。现在他们家里估计正等着张裕坤犯错,好把他排除,再另选一金龟婿呢。张裕坤知道自己的优势并不多,一个在于自己,努力一点,另一个在于钱玉玲,抓住她的心,这亲事才能成。要是因为这个小事,消耗掉了钱玉玲的耐性,降低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就危险了。

张裕坤尝试着爬起来,可是发现越用力,就越往下掉。本来藤蔓承受两个人和一个电瓶车的重量,就已经很勉强;如果上面的人稍有动作,将本来平均分布的力,集中到一只手或者一只脚上,就会承受不住,不免要断裂塌陷了。而这沟地下是个很陡的斜坡,斜坡下去是泥水。如果掉下去,必然会滑到泥水里,那就麻烦大了。冬天的傍晚,天冷不说,如果这样狼狈地会未来老丈人家,如何能交了差?再要将钱玉玲冻出点病,这亲事就基本泡汤了。

就在两人上下两难的时候,路边一个抗着锄头的农民大叔,路过这里。见到两人倒在沟边,连忙过来查看。

张裕坤如见救星,虽然他现在很不愿意别人看见他们这样,但无奈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先爬起来再说,于是连忙喊道:“叔叔,帮我们一下,我们上不去了。”

那大叔尝试着要将电瓶车拉上来,可是有些远。便用手里的锄头勾住电瓶车的。

“我把车勾住,你们把腿拿下来……慢点……别掉下去……慢点。”

等到车子被农民大叔拉上去后,两人总算稳住,不用担心会掉下去了。而后那农民大叔又将锄头伸过去,将两人一一拉上来。

被拉上来后,钱玉玲几乎要急哭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农民大叔见两人没什么事情,说道:“你们没事吧?没事我就走了。”

“谢谢叔叔。”

目送大叔走后,张裕坤连忙拉着钱玉玲的手转了一圈,急切的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哪里疼?”

前前后后转了几圈,见到张裕坤如此着急,原本很生气的心,又放了下来。

“我没事。”

张裕坤双手握住钱玉玲的肩膀,双目紧盯着钱玉玲的脸,一脸歉疚。钱玉玲笑道:“干嘛?”

张裕坤一把抱住她:“吓死了!”

“哎呀,你放手,小心被人看见。”

钱玉玲象征性的推了一下,便放弃了。两人缠绵了一会儿。张裕坤说:

“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裤子口袋好像被划破了。”

“哪里?我看看?”

“没事,不大,不仔细看,看不见。”

“哎呀,都怪我。我太蠢了。”

“好了,别说了,回去千万不能跟我妈说,要是他们知道了,非骂死我不可。”

“也非骂死我不可。”

“那倒不会,就是你走了之后,骂你一顿。当面不会的。”

“那才麻烦啊!当面骂倒好了。”

“希望刚才那个人不会跟别人说。”

“他是你们队上的吗?”

“是的。就是我在外面呆的时间太长,都不记得他叫什么了。”

“快回去吧。”

冬月初升,寒光泄地。赶着微亮,张裕坤将钱玉玲送回家后,便匆匆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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